乐星仪花容失色,瘫倒在地,两个侍从上前拖了她下去。宫中的杖刑极为严酷,使用荆条裹着一臂粗的柳木杖浸过火油制成,十分的结实坚韧。密布尖刺、寸寸倒钩。虽然不致伤筋动骨,但一杖打下去勾连皮肉,疼痛非常。
乐星越马上跪下求情:“贵妃娘娘息怒,姐姐她只是一时冲动。万望娘娘法外开恩,免了姐姐杖刑!”
乐星仪此时才回过神来:“贵妃娘娘饶命,贵妃娘娘饶命…”贵妃转过头去不理。乐星仪见求告无用,挣扎着大声叫道:“我是皇上封的妃嫔,你又不是皇后,不是六宫之主,你怎能管辖嫔妃?凭什么如此对我!”
淳于贵妃闻言脸色遽变,脸上似笼罩着一层寒霜:“本宫是替皇后娘娘巡查教习所,当然也可以替皇后娘娘整饬你这等没规矩的嫔妃。就凭你刚才的话,就是以下犯上,对本宫的大不敬!给我拖出去狠狠地打!”
须臾间,只听得乐星仪的惨叫声伴着笞挞声传了进来,叫人不忍猝闻。
淳于贵妃道:“我倒刚想起来,妹妹们还跪着呢?赶紧起来,咱们出去瞧瞧热闹去。”
众人只得起身随着贵妃走到门口。只见院子中间排着行刑的侍卫,乐星仪被两个侍卫牢牢摁在长条凳上,双手绑缚。自臀部以下,已经粘湿了大块的血渍,血肉模糊。乐星仪口中兀自呜咽不停,鬓发被汗水粘在煞白的脸颊上,显是十分痛苦。
众人吓得噤若寒蝉,有个别胆子小的已经摇摇欲坠腿都发软了。淳于贵妃脸上却挂着那种清浅的笑意,似乎那数数的声音是极优美悦耳的音律:“八、九…”
红袖猝然飞身扑过去,拦住了行刑的侍卫:大声呵斥道:“住手!尔等要置贵妃娘娘于危墙之下吗?”
众人哗然,对这样的突变不知所以然,皆面面相觑。淳于贵妃眉头紧蹙,强压怒意:“大胆!你这是何意!今儿都是些不要命的吗?”
红袖膝行至贵妃面前:“充容徐氏请贵妃娘娘息怒。今日乐充仪逾矩是因与臣妾口角之争所致。臣妾不合与乐充仪争执,更不该因此陷娘娘于危险之境。”
贵妃面色稍霁:“你便是徐茗啊?你的兄长徐玉在我父亲帐下任前锋将军,据说很是骁勇能干。怎的这个妹妹却如此不中用,挑起事端在先,现在又来顶撞本宫?”
红袖低头叩首道:“贵妃娘娘容禀:并非臣妾大胆,实在此事关乎娘娘盛名,臣妾不得不冒死力谏。”
贵妃奇道:“怎的还是为了本宫?你倒是说说看。”
“臣妾在闺中之时就听闻娘娘是女中豪杰、闺阁中的翘楚、更是天下女子的垂范,娘娘此番发付分明、有理有据,臣妾认为极是妥当。”
贵妃拨弄着步摇的流苏:“既然极妥当,你为何僭越无礼,横加阻挠?”
“娘娘可知这是哪里?”
“自然是教习所。”
“这教习所是教导嫔妃礼仪规矩的所在。如乐充仪明知故犯,这般举动无由、任性肆虐,娘娘即使不是奉了皇后娘娘的命,也当然可以教训她。”
淳于贵妃频频点头。她本来就想给这些新晋的宫嫔一个下马威。但到底不是**之主,擅自处置嫔妃显得底气不足、出师无名,红袖这番话正好让她理直气壮起来。
“只是还有一节,臣妾不忍看娘娘受人蒙蔽。为娘娘盛名计,不能不挺身相告。”
“什么人胆敢蒙蔽本宫?”
“贵妃娘娘有所不知,我等适才到得这教习所。并未曾学得半点规矩礼仪。这起子奴才们却并不禀告。知道的是奴才们年老糊涂不周到;不知道的还以为娘娘苛待妃嫔。白白坏了娘娘仁德的美名!”
淳于贵妃原意已经达到,明白红袖是给她找了个台阶下,以成就“仁德”之誉。她又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妹妹们还不曾学得规矩礼数?念姑怎的也不向本宫禀报?”低头看着琥珀鎏金护指,细碎的阳光跳荡着,光芒耀目:“乐充仪不知者不罪,可免于降级。但出言顶撞本宫,这点子教训也是应当。找个太医给她瞧瞧去吧。”说罢闲闲地往外走。
红袖示意嫔妃们跪下,口称:“贵妃娘娘厚德高风,臣妾等拜服!”乐星越感激地冲红袖点一点头。
晚间,分派好了院子,路采薇如愿和红袖同住西厢院。
凝香卷起红袖的裤腿,帮她敷着膝盖:“小姐这是何苦?那姐妹俩那般嚣张跋扈,给点教训也是活该的。您还为了她去求情,淳于贵妃那般狠辣,奴婢真怕小姐有什么不测!”
红袖的膝盖红肿一片,她抽了一口冷气:“此事系我与乐氏姐妹争执所起,徐玉在淳于邺帐下效力。淳于贵妃独独惩戒乐星仪,你会作何感想?”
凝香一皱眉:“小姐是说,别人会以为淳于贵妃帮着咱们?”
“不错,不管贵妃有没有这样的意思。只要有人这么认为了,宫中这样复杂凶险,咱们就会卷入其中。处境就犹如置于炭火之上,会成为众矢之的。”
凝香心疼不已:“小姐您可受罪了。”
“那也不算什么!”红袖笑着安慰她:“我一定要拼着性命去救下乐星仪,造成的伤害越小越好。一则可以留有余地,那两姊妹不至嫉恨于我,我甫一入宫,断不可树敌。二则不致让人以为我同淳于贵妃有私,无端卷入风波中。”
“凝香明白,您只想在这宫中平安度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