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男人半蹲在地上一根一根的点烟，
一点一点的放任那些旧时光在脑海里闪过，
缄默不语中涵盖了千言万语。就这样任日头偏移下落，彻底消失在远处天的另一边。
凌凡随意地扒拉着满地的烟头，试图排遣涌上心头的怅然。
小东随手扔掉最后一个空烟盒，淡淡地问了凌凡一句：
“凌凡，这么多年，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凌凡也总算记起自己本该是有很多事情想要弄明白的，赶忙急急地问：
“你.....能不能先告诉我，‘这么多年’，到底是多少年？”
小东扭头怪异地瞅了凌凡一眼，
“你不是向来记性很好么，怎么会糊涂到连大概过去多久都不记得了。”
凌凡有些赧然的说道：
“这个.....我只感觉睡了一觉，然后，大概....两个月之前才醒过来呃。”
小东眼里的怪异之色更浓了，
“你就这么一觉睡了七年？这是不是就是你们当初总文绉绉的掉书袋子念叨的‘大梦不觉，一去七年’?”
听到七年这两个字凌凡的眼里掩上了黯淡之色，
“七年，七年了么？那......我家人，还好么？”
“家人么？.........
早就不在了.....
巨变日前一天晚上，我饭店里有几桌客人喝酒到很晚，
所以等我开车到家门口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
我下车从裤兜里掏钥匙准备上楼的时候，
地面突然开始剧烈的震荡，，轰轰的声音像是打雷一样，
等我好不容易站稳脚，
我们从小住到大的那栋房子.....
已经像稀烂的泥偶一样塌在了地上。
然后地底开始有灰气冒出来，
正对着房子的废墟发呆的我在那股灰气飘过之后昏了过去。
虽然昏睡的时间只有两个小时，不像你七年那么长的吓人，
但我醒转过来之后看到的也已经是另外一个世界了。
也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被幸存着统称为“后末日时代”的世界。
引导这个世界变化的重点在于那股从地底喷薄而出的不知名灰色气体，
有的人在那股灰气散去之后只剩下一坨焦黑的粉末，
有的人像我一样幸运的活了下来，却在庆幸自己苟存的生命的同时发生自己已经算不上一个纯粹意义上的人了。”
说到这里小东撕开自己本就破烂不堪的上衣，指了指胸口上两圈纹身一样的暗红色轮痕。
舔了舔干涩的唇沿继续用平淡得有些过分的语气说道：
“每一个侥幸活下来的人身上都多了一圈这样的轮痕，据我所知一般都出现在产生异变的部位，
有的人变得力大无穷可以推倒一整栋楼，有的人皮肤硬化子弹都打不穿，有的人则干脆变成了一些彻头彻尾的怪物，
很多接触到那些灰雾的野兽也变得更凶暴更强大，以至于都有些分不清有些怪物在末日之前到底是人是兽。
至于我，则是可悲的变异在了胸口，
嗯，
准确的说是心脏，一颗打不烂的心脏，给了我小强一般的生命力。”
“都死了么？
她还等着我回家买大房子养她，总是一脸戒备的盯着我生怕我翅膀硬了以后不舍得给她钱花，
还有他等着我买好烟孝敬他，和我一起喝到酒意微酣的他还曾用力拍着我肩膀警告我不能给他丢脸，
看我着我从婴儿一点一点长大的他们，都死了么？”
尽管早有预感，却仍不愿意相信耳边传来的残酷事实的凌凡呢喃着，干涩的眼角两行男儿泪倏然滑落，
落在被太阳烤裂的地面上悄然渗入，
凌凡怔怔的看着远处沐浴在微浓夜色下的山麓，半晌不说话。
“想哭就哭出来吧，
我醒过来之后，花了十几天时间从那片废墟里找到了我们爸妈的尸体，
就埋在我们初中的那个操场上，
有空....
带你回去看他们。”
有些不忍地看着凌凡失魂落魄的模样，小东起身双手按在凌凡稍显瘦弱的肩膀上，
一如那年安慰被人打得鼻青脸肿不知该如何跟父母解释的他一般。
又过了很久很久，
借着越来越浓重的夜色，凌凡总算是有些平复下来自己的心绪，
扭头对着小东问道：
“那.....这世界上就没有活着的正常人了么？”。
“恰恰相反，有很大一部分人因为离的远或是跑得快等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有沾染到那些灰气。”
“那他们在这个变异的世界里岂不是很幸福？一点都没受影响？”
凌凡想到出现在自己身上的诡异变化颇有些羡慕的说。
“你错了，你天真的想法和大部分正常人在巨变刚结束时一模一样，
他们为自己侥幸的活下来没有变成怪物而庆幸，但在那些怪物的眼里，那些正常人，
才是可悲的。”
“为什么？”
凌凡依旧有些不解。
小东用看白痴的眼光瞄了瞄凌凡，又怕话说得过重让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凌凡难受。
只能是带着一脸悻悻之色尽量平淡的说，：
“你以前是不是很喜欢看那些美国宣扬个人英雄主义的大片？
是不是觉得电影里面的蝙蝠侠，蜘蛛侠，超人之类的很帅气很有担当？
是不是还曾经幻想过自己就是那些主角拥有超能力可以拯救世界？”
“是啊！”
隐约已经发现自己似乎问了一个很白痴的问题的凌凡只能是接着话茬继续。
“那么，现在出现了一千个拥有远超常人力量的蜘蛛侠，
他们没有人像是电影男主角一样浑身上下都冒着蓬勃的正义感和责任感，
而都是和你一样看着有点人样，其实满脑袋浆糊满肚子坏水，
你说他们会像电影主角一样好生地伺候着所谓的‘普通群众’么？”
对自己循循善诱颇有些志得意满的小东似是也有些走出了之前聊天内容里的阴霾，
起身拍了拍一直老实地蹲在一旁充当第二个听众的小贼的脑袋，忍不住还是讥讽了一句：
“我看啊，你小子还不如你这头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宠物猪聪明呢。”
小贼骨碌碌的转了转小眼珠，哼哼着拱了拱鼻子表示完全同意。
总算是有些明白过来的凌凡没好气地给了小贼一个凶恶眼神，
持着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好奇宝宝心态，接着问道：
“那么现在外面是一个变异人统治了普通人的时代么？”
“情况嘛...............
倒是也没有那么离谱，普通人靠着残留下来的几支军队的保护，龟缩在几个以前修建的战略基地里面，
靠着基地里的武器军用设备勉强给自己保住了一些生存空间，基本不敢从那些乌龟壳子里面出来，
好在几个大的基地里面设备齐全，听人说那些苟活在基地里面的人倒是在这个时代里生活得最滋润的了，
不过基地里面装不下那么多的普通人，
所以在荒郊野外也有很多聚集点，生活条件就不用说了，几乎天天都在死人。”
小东双手抱着后脑勺，找了处平坦的地面躺下，继续说道：
“至于变异人........
嗯，
以后在他们面前不能提这个词，很大一部分变异人都认为自己是人上人的贵族，
变异这种有些贬义的词在他们听来是对他们的眼中侮辱。
这些人派系众多门阀林立，成立了一个个大小不一的组织。
也得益于他们的不团结，那些普通人才能靠着越来越少的武器弹药储备存活下来。
不过他们的组织里也有很多的普通人，
毕竟
‘贵族’也是需要下人的。”
说到这里，小东咂了咂嘴，似是对那些自认贵族的变异人颇为不屑。
“对了，包子和皓皓呢？你有过他们的消息么？。”
凌凡突然想起巨变日那天也是在县城里的两个高中好朋友。
“皓皓家的房子也倒了，但是在房子附近我没看到他们家里的车，说不定是一家人开车逃开了，
至于包子.........”
小东似是不经意的顿了顿，有些含糊地说：“不知道，兴许是死了。”
尤自努力消化着小东传给自己的有着天翻地覆变化后世界信息的凌凡没有察觉到小东有些怪异的语气，
落下的夜幕更是很好的掩盖了小东在提到包子这个名字的时候眼中闪过的一丝异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