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子道:“皇上认为她这句话什么意思呢?”
“安子啊,朕现在心里很乱,你不是很懂朕的心意么,你给朕想想,吉儿她到底什么意思?”
安子道:“如果皇上一定认为吉儿姑娘话里的话的话,那安子只有理解成吉儿姑娘在警示皇上,若皇上不改变让她充军的主意,她便不想见到明儿的太阳了。”
安子这番话,也正是朱允炆所担心的,他判吉儿充军云南,原本是因为吉儿向往那片天空,既然说服不了吉儿自愿离开京城,朱允炆唯有用这个方法送她云南了,但吉儿这女孩子看似柔弱,骨子里却十分执扭,说什么也要陪在自己身边,说什么至死不逾。
在战争已到了十分危及的地步,京城百姓终日惶惶不安,甚至不少百姓已经逃出了京城,只求一片宁静之地。如今的战事,朱允炆如何看不出来呢,敌强我弱,朝中已无兵力可用,他日燕王杀朱进宫来,自己和身边的亲人心腹岂有活命之理,而吉儿不是不知道这些厉害,但她却宁可守在自己身边,承诺她的“至死不逾。”
但是现在,吉儿退还了护身符,表明了自己心意,朱允炆还真拿她无可奈何。
安子心中也急了,跪下道:“请皇上救吉儿姑娘。”
朱允炆此时已是心乱如麻,听得安子说“救吉儿”,也自没了主意,叫道:“安子,你起来,这便随朕去天牢一趟。”
朱允炆来到天牢,已是夜半四更天了。箫羽、如玉等四人斜靠在墙边互相拥挤着取暖,吉儿则蜷缩在另一方墙边抱着膝盖,不知是睡了还是在等待着什么。
牢役睡眼星松之间,见皇上驾到,吓了一跳,慌忙起身给皇上请安。
吉儿听到朱允炆来,便抬起头来,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哀怨的看着朱允炆。
朱允炆看到她那憔悴的样子,心疼的同时,更被她那双哀怨的眼睛深深震撼,这眼神仿佛能把世上万物冻僵,能把朱允炆冻僵。
朱允炆的心一阵猛烈的疼痛,仿佛就快要窒息了:“吉儿……”
这时大家都已经醒了,如玉一看见朱允炆便“哇”的一声痛哭流涕:“皇兄,你可是我的亲哥哥呀,你怎地这般狠心,你真的不疼如玉了吗?”
朱允炆心中十分悲伤,却不得不狠下心来淡淡的说道:“皇兄怎能不心疼你,只不过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能因为你是朕的妹妹,朕就得对箫家格外开恩,你去到云南之后,好好过日子吧!朕已经安排好了,并且嘱咐押解你们的官差一路上会好好照顾你们的,你们不用担心。”他所指的“安排好”,自然是暗中送给如玉一笔银两,让他们今后的生活无忧。
“箫羽,希望今后你能好好对待如玉。”
箫羽道:“请皇上放心,箫羽决不会辜负如玉。”
朱允炆满意的点点头,这才去看吉儿。吉儿仍是一双哀怨的大眼默默的注视着朱允炆,一句话都不说。
朱允炆被她看得难受,他知道这次他伤得吉儿很深。朱允炆分付牢役将吉儿放了出来。
吉儿见朱允炆放她出来,心中已明白了七八分,知道朱允炆已悟出了她的心意。这么一想,泪水便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再也无法控制心中那伤痛的情绪,也顾不得旁人的眼光,一下子扑进了朱允炆怀里,紧紧抱着朱允炆道:“吉儿宁愿一死,也不要离开皇上,是吉儿让皇心烦了,是吉儿不好,不肯听皇上的话,但皇上又明白吉儿的心情么?没有皇上在身边,吉儿活着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还不如早早自我了断了的好!”
朱允炆的心再一次的碎裂了,他不知道自己凡身肉体还能再承受些什么,至少现在他知道了失去吉儿比失去江山更加让他心痛。他也紧紧的抱住了吉儿:“是朕的错,朕该明白你的心意,吉儿,咱们今后再也不分开了,再也不分开了。”
“皇上,吉儿也不要再和你分开了,永远都不分开。”
“如果有来生……”
“吉儿不要来生,吉儿只要今生今世能守候在皇上身边,那怕十天半月甚至更短的时间,只要吉儿能一直看着皇上到最后一刻,吉儿便十分的满足了,吉儿不怕死,吉儿只怕皇上不要吉儿了。”
有生以来第一次,朱允炆当着众人的面落泪了,他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是谁,只紧紧的抱着吉儿,吻着她芳香的头发,道:“好,朕答应你,咱们再也不分开了。”
看着这二人的生死相依,安子早已感动得热泪盈眶,又是欢喜又是伤心,个中滋味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朱允炆将护身符给吉儿戴上,道:“戴着它,永远不要再摘下。”
“吉儿会永远戴着它的,符在人在,符丢人亡。”
“吉儿。”朱允炆只觉得一颗心犹如撕裂般的疼,他轻轻挽起吉儿的手:“好,吉儿,从今往后,咱们生生死死,再也不分开了。”
“嗯……”吉儿靠在朱允炆怀里,心中有说不出的甜蜜与温暖,但这甜蜜中却隐隐有一丝苦涩,她不知道还能这样靠在朱允炆怀里多久,不知道还能看他多少天……
从天牢与箫羽等人告别回来,吉儿心里仍是痛的,公子、公主、纪元哥、张诚哥,你们现在定然恨吉儿入骨,但将来总有一天,你们能够明白皇上的用心良苦!
回到皇宫之时,吉儿又累又饿,早已支撑不住了,胡乱的喝了碗粥,便自躺在床上睡着了。
朱允炆坐在床边看着沉睡的吉儿,她的唇边竟然露出了甜甜的微笑。看着这微笑,朱允炆却压抑不住心中的酸楚,落泪道:“吉儿啊!朕用几辈子能还你今生今世的情呀!丫头,你——已把朕的心牢牢的拴住了,只可惜,朕不仅给不了你幸福,反而连累你跟朕一起守在这深宫之中,等着灭亡。吉儿,你知道朕这一生之中最大的幸福和最大的悔恨是什么吗?朕最大的幸福就是能够认识了你,最大的悔恨是不该念及与皇叔的亲情,放过他三次。你们都曾劝过朕,可朕就是一意孤行,才造成了今日的战乱之祸,朕对不起你,对不起天下苍生。”
看着吉儿熟睡的样子,朱允炆痴了,他呆呆的看着她,想要把她看个仔细,哪怕三生三世都不会忘记她的容颜。
次日一早,箫羽、如玉等四人被押解上路。
箫骥一大早便带了一壶酒候在了他们途经的地方,父子二人痛饮了三杯,又互相嘱托了一番,在差爷的再三催促之下,箫骥才不得不依依不舍的与儿子决别,看着箫羽踏上了那条通往遥远的路。
箫骥知道这是他和儿子的最后决别了,看着儿子渐渐远去的背影,箫骥忍不住老泪纵横。
箫羽知道父亲一直在身后不舍的看着自己,但他不敢回头,他怕自己也会痛哭失声,只能一遍一遍的在心中说:“儿子不孝,您老多多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