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一见这四人上来,忙招呼道:“唉哟,四位客官,你们预订的酒菜已经准备好了,这边请。”带四人来到一张方桌前。四人都不作声,围着方桌坐了下来。
朱棣侧目看去,只见桌上只放着几碟小菜、一盘花生米以及一壶小酒。心中呵呵一笑,暗付:就这么点儿小菜,也用得着预订,呵呵,这林子大了,真是什么鸟都有。
只见那铁拐老者一边细细嚼着花生米,一边朝四周扫视一圈,那目光所到之外仿若电光一般,当他目光扫到朱棣时,朱棣只感浑身上下莫名其妙的一阵惊悚,禁不住再次朝那老者打量过去。
但见那老者七十来岁年纪,身形瘦削,脸上布满皱纹,整个人看上去老态龙钟,但眼光如电,犀利无比。
朱棣暗付:这老头儿定然不是简单的人物,但不知与我属下相比,能胜几筹?又能否可将这杆人等收到自己帐中,助自己完成称帝大业?向属下徐武使了个眼色,徐武会意,慢慢朝那老者走了过去。
这铁拐老者便是单广,那使剑的少年是他的弟子单清浦,另外两人也均是义军里的稍有名目的人物,武功技艺均不弱。
单广嚼着花生米,边嚼边道:“好一曲《望江南》,只可惜琴艺还未到火候。”
徐武借题说道:“老伯说这位姑娘琴艺未到火候,难不成老伯您是琴艺高手?”
单广嘿嘿冷笑道:“弹琴倒是不会,不过老朽会弹花生米。”话音刚落,手指在盛花生米的碟子上一弹,只听得“叮”的一声脆响,一粒花生米像活了一般,“嗖”地一下,从碟子里跳将出来,朝徐武眼睛射了过去。
徐武眼明手快,侧身闪避之际,长剑一挥,“铛”的一下,挡住了花生米的“攻势”,哪知这一挡,徐武只觉手臂一麻,一股巨大的冲击力从剑刃传到他的身上,将他推出两步开外,再看那长剑,竟硬生生被花生米打出一个凹痕。
徐武这一惊非同小可,暗付:若方才他弹出的不是这枚小小的花生米,而是暗器飞镖之类,更或是那柄重截止百斤的铁拐,自己哪里还有命在?惊惧之余不免冒了一身冷汗。
却见那老者摇头叹道:“唉,火候还差得远啊,看来老朽便算练到入土那一刻也不是他的对手。”这一“他”字,自然指的是祁风了。想到祁风弹飞雪破铁拐之功,忍不住朝铁拐上那记深深的凹痕看去。
徐武缓缓回过神来,抱拳道:“多谢老伯手留情。”退回到朱棣身边。
老者叹道:“老朽没有手下留情,只因火候未到哇。”一顿道:“清浦,为师不想听琴了。”
坐在一旁的清瘦少年立即起身吼道:“掌柜的,我师父不想听琴了,快让这女子下去。”口气竟十分傲慢。
朱棣心想,便凭你们这穷酸样,那掌柜能听你们的?却不料那掌柜丝毫不敢怠慢,大声催促那弹琵琶的女子下去,并骂道:“弹琴不能悦我客人,留你何用,快快收拾东西离开明月楼。”
那女子不敢作声,起身抱着琵琶便欲退下。
上官红凌细细朝那女子看去,只觉越看越是眼熟,便在她沉思自己在哪里见过她时,那女子一双大大的丹凤眼也刚巧与上官红凌四目相接,就是这一对视,上官红凌心中豁然开朗,叫道:“是你。”认出她便是当初自己被迫嫁给箫家时,忽然出现在自己房中,告诉自己奕离能够帮她的那个神秘女子。于是走上前去,说道:“多谢这位姑娘当日提点,红凌一直没有机会谢谢你,不想今日竟在这里碰到了姑娘。”
那女子淡然说道:“小女子不知道姑娘说什么?”
“你忘了吗?我是上官红凌,侍郎府的上官红凌。”
“姑娘定是认错人了,小女子靠卖艺为生,身份低微,又怎会结识官家小姐。”
“唐阿琦,还在废什么话,还不走?”掌柜吼道。
这个叫唐阿琦的女子便不再多言,匆匆忙忙抱着琵琶下楼去了。
朱棣见上官红凌呆在原地,兀自怔怔不语,便起身请她入座,问道:“上官姑娘,发生什么事么?”
“哦,没有。”上官红凌回过神来,说道:“这位姑娘长得颇有些像我一旧识。”
“原来如此。”朱棣微微一笑,亲手给上官红凌倒了杯茶,便又听得“得得、当当……”的声音传来,抬头看去,却见那老者用筷子敲着杯碟,唱道:“朝三暮四,咱非今是,痴儿不解荣枯事。攒家私,宠花枝,黄金壮起荒淫志。千百锭买张招状纸。身,已至此;心,犹未死。”唱的是一首元曲,只听老者那苍老的歌声刚落,便又叹道:“唉,夜风紧,明月缺,何处是我家?龙啸天,壮志酬,安愿枕清秋?”
这一切,朱棣看在眼里,惊在心里。能够跟随在自己身边的人,全是百万雄兵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勇猛之士,没想到瘸腿老者只一粒花生米便能将徐武打得如此狼狈不堪,正思虑他们的来历,不料老者这句“夜风紧,明月缺,何处是我家?龙啸天,壮志酬,安愿枕清秋?”让朱棣的疑问豁然而解。
他自斟自饮了两杯酒,对上官红凌道:“多谢上官姑娘陪燕某这一局饭,燕某忽然想到还有些事情要办。”
上官红凌接口道:“燕先生有事便不叨扰了,小灵子。”
小灵子会意,提起竹篮跟在上官红凌身边。
上官红凌随朱棣出得明月楼,朱棣道:“上官姑娘,时候不早了,燕某送姑娘回去吧。”
上官红凌道:“我家离此不远,便不劳燕先生相送了,这便别过。小灵子,咱们走吧。”
小灵子应了一声,跟着上官红凌回府去。
朱棣看着上官红凌远去的背影,忽然觉得上官红凌对自己有种陌生而遥远的距离,仿佛无论自己怎么做都难以赢得美人的芳心,叹道:“今生若有此红颜,夫复何求?”
这时,有下人牵了马车过来,道:“王爷,请上车!”
朱棣嗯了一声,仰头看着满天星辰,暗付:夜风紧,明月缺,何处是我家?龙啸天,壮志酬,安愿枕清秋?——难道他们是逆反我朝的义军,龙吟会的人?这老者武功高深莫测,我军虽有数万雄师,但能抵挡那老者之人却找不出来,如若他要取我项上人头,那自是轻而易举之事!
想到方才在明月楼上一役,朱棣惊出一身冷汗,又想:这些义军之所以不杀我,也迟迟不大举义旗,难道是想待本王与建文帝拼个你死我亡之际,再行出兵,坐收渔人之利吗?据传这龙吟会里奇人异士不少,将是朱某称帝的第一大患,既然不能除之而后快,不如另想他法,将其收为己用。
正思虑间,忽听得身后有个苍老的声音说道:“要想将龙吟会收为己用倒也不难,拿下小皇帝的江山更不在话下!”
朱棣大惊,驻足转身喝道:“谁!”
只见一个白须白眉的道人站在夜色下,那道人年事虽高,但身姿矫健,精神抖擞,手持拂尘,一双眼睛像鹰一般敏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