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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苗涂部落

九原域。

北原。这里是整片天荒大陆的最北角,天岠山脉的地界。

已经临近一年之末,寒风中夹带着冰雪,扑卷着山石,树木,视线所及,一片银装素裹。这里一年到头只有两个季节。春天和冬天。而这两个季节里,冬天又占了四分之三。所以,这个时候的山上,只有寥寥几种耐寒的生灵活动在雪地里,艰难的觅食。

而天岠山脉的支脉,延苍山下与穆水相接所冲积形成的平地上,一个叫做苗涂的小部落里,却是火堆雀跃,热闹非凡。一年之中最盛大的节日--除年节,将在两个月之后到来。而今年的除年节不同于前两年,每三年一次的灵降,就在除年节那一天。

除年节,是图腾部落最为重要的节日,在每年年末的最后一天,每个图腾部落的人们都会在大首领和巫祝们的带领下登临祭台,宰杀三牲,供奉图腾,同时敬拜天地诸神,以求祛除过去一年的厄运,祷告新的一年风调雨顺,诸事平安。

而灵降,则是氏族先祖对图腾部落的恩赐。每支氏族里,凡是在十六周岁前达到灵身境圆满的孩子都要参加,通过部落里负责沟通天地的大巫祝安排的特殊的仪式引导,获得氏族血脉特有的力量。

九原域的图腾氏族,皆是天地初生时诸天神魔的后裔,他们一支或几支有血脉关联的氏族聚居在一起,便是图腾部落。部落供奉与先祖有血脉关联的生灵为图腾。图腾的修为虽有高低之别,但大多为整个图腾部落的最强战力,平常并不露面,只有当一年之中最重要的几个节日或者部落受到覆灭危险的时候,才会现身出手,以强大的武力来守护部落的和平与安定。

虽然随着岁月的流逝和氏族之间的通婚,上百万年过去了,氏族的远古血脉变得驳杂不纯,可是每次的灵降,偶尔便会有那么一两个幸运儿得以打通一丝神魔血脉,得到异于常人的能力。

而这些打通血脉的孩子,便能够获得灵降中得到的传承神通,从此在修道路上突飞猛进,甚至可能被修道之人看中,收为弟子,带往仙山洞府修行。所以,每一个幸运儿都是一支氏族的骄傲,一个部落的强盛与否,很大程度上都要看这个部落各支氏族中有没有得到神魔传承的族人。

苗涂部落临水而建,背靠林木参天,野兽层出的延苍山脉,整个部落由河畔冲积形成的白色鹅卵石筑成,部落边沿是山上砍伐的紫棘木筑起的围墙。部落南门延伸出的土路,是通往外界的唯一通道。而在部落最北的矮山上,建有一座古朴的石屋,这是部落中负责与天地沟通的大巫祝居住的地方。

“黎父爷爷,听他们说,我是天上谪落的仙人转世,是天生的至尊,是吗?”一个十一二岁,身着青色兽皮外衣的少年坐在石屋前的草地上,歪着头看向旁边一个慈眉善目,满头白发的老者。

少年眼若星子,瞳孔里大半的黑色满是灵性,但面色憔悴,形容瘦削,一说话,便引起剧烈的咳嗽,苍白的脸上漾出一抹病态的潮红。

老人慈爱的摸了摸少年的头,和蔼道:“是啊,我们的小周明生来伴有异象,黑色大日辐照长空,好多灵山洞府的道长都心生感应,驾临我们部落要收你为徒呢。说起来,你出生那天怪异百出,给族人们造成了很大的恐慌呢。好在有你项间挂着的长生锁,你父亲连给你起名字的心思都省了。”

“可是,我就快死了。”少年仰起脸,看向天空。有飞鸟在白云攘攘间穿梭,发出声声啼鸣。那是他此生都无法到达的地方,是他此生都在向往的梦。没有眼泪滑落脸颊,少年微微一笑,如同午后和煦的骄阳,连最后的一丝失落都一扫而光。

老人长叹一口气,将少年搂在怀里。他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泪花,褶皱的脸上写满了不甘。这是他们苗涂部落的希望,伴随天象而生,被认为是谪仙降世,未来注定要光耀九原,成就不可限量。

他又想起了那些道长们见到这个孩子的时候,一个个惋惜摇头,满是遗憾。

灵魂本源的伤势太重了,即便真的是谪仙之体,也挽救不了他的生命。一些富含生机的宝药,也不过是能延续他多活几年罢了。到最后此类宝药吃的多了,也就毫无作用了。

更何况,那样小的年纪根本无法准确探查出身体的天赋,不能确定究竟是不是仙人转世,也许这异常的天象只是赶巧了而已,也说不定。前来的仙山道长们接连的离开,没有人愿意付出大代价,去赌这样一个垂垂欲死的孩子。

父亲与大哥不甘,数次冒险进入延苍山内围,寻找能疗养魂魄的灵物,几乎每次都是身负重伤,浴血而归。甚至连图腾大人都惊动了,亲自照看之后都束手无策。直到后来,很多族人站出来反对。再这样折腾下去,要伤及部落根本了。父亲身为部落的大首领,怎能因自己一家安危而置整个部落于不顾。

所有人都已经放弃了。族人们不忍再见到他,迫使父母将他送来后山,由大巫祝黎父照顾。

“黎父爷爷,你不必难过了,我已看开。这就是我周明的命数,注定会如此,部落大局为重,我不怪你们。”周明轻声道。这是他在幽冥中被鬼差和冥河之水所伤,不是苗涂部落这样一个地处偏远的小部落能治好的。

“孩子,是我们部落对不住你啊。”老人长叹,任他活了上百岁,此时见到一个天生的至尊尚未成长起来就要夭折,也于心不忍。若非本源伤势太重,他的将来必是无比辉煌,整个九原域都有可能臣服在他脚下,苗涂部落也会因他而繁荣兴盛。可这一切,都见不到了。

周明站起身来,瘦削的身影显得弱不禁风,但他的眼睛注视前方,无比的坚定。“爷爷,我想好了。明日,就送我走吧。我要进延苍山深处去寻找机缘,即便曝尸荒野,总好过在这矮山上凄凉等死。”

延苍山,一座有着无尽传说的原始山脉,极少有人深入其中。无数个部落依附在外围,捕猎为生,如星子般层出不穷。最为悠久的部落,已经繁衍了数千年的时光。

周明这一世的父亲,以灵识境后期的实力,也只是深入了一小段距离,就被里面的凶兽打成重伤,险死还生。大山的最深处究竟有什么,没有人知道答案。

“唉,天数啊!”老人苦叹道,看着周明。终是不忍,转身走进了石屋。只留下周明一个人,羸弱的身躯站在山顶萧瑟的风中,有如一条浪涛里颠簸的船。

但那眸子里流转的坚定,却是一如往昔,从未动摇。

第二天清晨,朝霞满天,映照在延苍山下,这个小小的图腾部落里。父亲周慎和大哥周冲已经早早的等在矮山脚下。大巫祝居住的地方是一族禁地,即便是族长也不好擅自进入。

周明在黎父的陪伴下走下山来,憔悴的脸色更加苍白了些。若不是父亲和大哥这些年不顾生死寻来的那些灵药,怕是早已支撑不住了。此时看着等候在山下的两人,周明的心里只有感激。这是血浓于水的亲情,是属于家的温暖。

周常和周冲前一天便接到了黎父的通知,要在今日一早将周明送入延苍山内围当中。周冲已是灵身境大圆满,而周常更是灵识境后期的强者,有他们护送周明一程,也让他们充满歉疚的心稍稍宽慰一些。

寒冬腊月季节,暖阳苍白如纸。寒风凛冽,扑卷着漫山的草木岩石,厚厚的积雪踩在脚下咯吱作响。偶尔有一两根被深埋的树枝踩断,发出沉闷的嘎巴声,能让他们戒备半天。

这是属于野兽们的世界。天荒大陆何其广袤,九原域只是其中一角。而北原在九原域中更是偏隅一地,有人烟的地方连万分之一都不到。对于这种充满原始气息的地方,人们一无所知,只能心存敬畏。因为仅仅是外围,就有无数的野兽出没,稍不留神,就会引来灾难。

周明一身白色兽皮大氅,拄着一条铜矛,在积雪中深深浅浅的行走,像是和雪地融为了一体。父亲和大哥一前一后,将他夹在中间。他们不得不这样小心,这段时间正是一年中最为寒冷的时候,冰封刺骨,飞雪连天。像今天这样晴朗的天气极为少见。一些凶残的野兽在饿了很多天之后都会出来觅食。他们的灵觉极为敏锐,稍有不慎,就会被他们发现。

就在不久之前,周明拄着的铜矛磕在一块岩石上,声响稍微大了一些,就引来了一头成年的孟槐,庞大的身躯堪比巨象,赤红色的钢刺覆盖全身,两只獠牙从嘴巴两侧弯曲向上,有口涎从嘴角淌出,散发着熏人的臭味。

周常和周冲好一通厮杀,才将孟槐打伤逃走。这些野兽已经初步有了灵智,知道占不到便宜,果断逃走。非是被逼到绝路不会拼命。鲜血的气息在山林里弥散开来,三个人更加的谨慎。如若有丝毫闪失,他们都承受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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