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外婆那的故事
去外婆家，见我外公，也是一件乐事。我外公是上阵打过仗的，腿上留有枪伤，子弹穿腿，当时每个人身上都带有手术刀子和麻药。他是自己在枪林弹雨的间隙，在战友掩护下，自己忍着疼痛取出子弹来的。我看到过我外公大腿根部有一个深深的凹坑，纠结着的白肉咬紧着伤疤；他身上还有好几处弹伤，在夏天很容易看到，在背上，都是凹进去的深深的坑，露出和周围皮肤不一样的苍白色。我看到我外公把玩步枪的动作很娴熟，是在民兵训练打靶的时候，他接过一把枪，说是老式的三八枪，“卡擦，卡擦”，我还没有看清他是怎么使唤的。我看到那时候开万人大会，很多群众，坐在台下，密密麻麻，周围有民兵站岗，昂首挺胸，威武地背着枪，在主席台两侧列队的民兵很是显眼。不知道外公在台上讲的是什么，有“抓革命，促生产”什么的。回忆快要结束的时候，台下的群众跟着主席台上的外公一起举着拳头呼口号，我听清了，真是声势浩大，一呼百应，而且群情激昂。鲁迅先生说过，振臂一呼而应者云集，是指的这个吧？
“打到阶级敌人”，“把无产阶级专政进行到底”，“打倒地主阶级”，我觉得我外公可能讲话作报告时间太长了，台上传来的口号声，我分明听得清是我外公的细细的有点带尖的喉咙发出的；台下人群太多，坐着的黑压压一片，我看不到主席台上的外公。我觉得在众多的应和声中，这么多人都在跟着我外公举着拳头，重复着同样的口号，我外公的声音显得有些声嘶力竭。我当时觉得我外公也不容易，单是从喉咙发出的声音来判断，他已经尽力了；而且阶级立场和斗志很坚决，得到了广大人民群众的支持和相应。
以后我去外婆家玩的时候，好像这样的会议越来越少见了，只是间或在记忆里有时候我跟着母亲去我家的小队开会，母亲带着个小凳子，我还看到好多驼背的老人也是，在小队的群众中随便在一个地方坐着。我记得台上还传来呵斥台下群众不许讲话的呵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