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光法师身处时弊提倡在家学佛论
清末民初以来,佛教一方面外迫于庙产兴学及反宗教迷信等运动,导致了生存环境的急剧恶化;另一方面又内困于子孙传庙、经忏佛事等俗流,修学道风亦日益败坏,闲散懈怠及赖佛偷生竟成了普遍的现象。在这种内忧外扰的形势下,印光法师一面主张应严格剃度出家之拣择以正本清源,一面又鼓励广大信众应以居尘学道为适时利效之修学要则。
印光法师认为,佛教在近代的迅速衰败,虽与上述因素密切相关,但滥度和任意出家所产生的负面影响,实际上更为根本和深远。
1、佛法之衰,实基于此
及至大清启运,崇重尤隆。林泉隐逸,多蒙礼敬。如玉林、憨璞、木陈等。世祖遂仰遵佛制,大开方便,罢除试僧,令其随意出家。因传皇戒,制护戒牒,从兹永免度牒矣。佛法之衰,实基于此。在当时高人林立,似乎有益。(《增广文钞卷一·与佛学报馆书》)
大清朝满洲族爱新觉罗氏兴起后,至太宗(皇太极)即位,始定国号曰“清”(公元1644--1911年)。传至世祖(福临,即顺治),入关,代明而有中国。自世祖至溥仪,凡九世十帝,共268年。
印祖谓:清初诸帝对于佛教尤为崇重;就是隐逸于林泉的高僧,多有蒙受帝主礼敬者,如:玉林、憨璞、木陈等禅师。古时要出家并不容易,必须经过考试及格,才得度为僧。如《佛祖统纪》五一载:唐中宗景龙初,诏天下试童行经义无滞者,度之使为僧。试经度僧,自此始。所谓“度牒”,是允许出家之公验。又名“祠部牒”,是因为从尚书省的祠部司批准的缘故。《隆兴编年通论》一六:“天宝五年(公元746年)五月,制:天下度僧尼,并令祠部给牒。今谓之祠部者,自是而始。”
至清世祖顺治皇帝,乃罢除试僧,令民众得以随意出家。既然免除了度牒,出家人只要有戒牒,就可以到处云游,所谓“天下丛林饭似山,钵孟到处任君馔”。既然自由出家,不必考试,久之,难免“良莠不齐”,“龙蛇混杂”。印祖认为大清以来,佛教衰落,实由于此。顺治、康熙、雍正、至乾隆间,高僧辈出,佛法兴隆,看起来,顺治免除度牒,似有益于佛教。
而世宗以大权乘愿,建中立极。其发挥佛祖慧命之言论,精深宏博。入藏流通者不必言。外有《御制拣魔辩异录》,八卷四册,系吾友子任氏,乞食京师,于书肆中得之,送于杨仁山,令寄东洋,附于新印大藏之内。想其书已出,好古探奇之士,试一读之。不但于性命有益,而学识文章,当顿高十倍矣。呜呼盛哉!世宗实为法流震旦,皇帝中之绝无而仅有者,其君如此,则宰官僧侣,概可知矣。迨至高庙以后,哲人日希,愚夫日多。加以频经兵燹,则鄙败无赖之徒,多皆混入法门。(《增广文钞卷一·与佛学报馆书》)
世宗,即雍正帝。其著作,所谓“已入藏流通”者:谅即指“御选语录”,四十卷,龙藏自林字函至即字函。卍续藏第一一九册,作十九卷。
“拣魔辩异录”,在卍续藏第一一四册。扬州藏经院木刻本,前有印祖撰重刻序,此序见印祖文钞卷三:“拣魔辩异录重刻序”及“拣魔辩异录石印序”。欲知此录内容,读此二序可知。此从略。又、雍正七年,当颁行“大义觉迷录”。萧一山著“清史”云:“至于颁行大义觉迷录、拣魔辩异录,以帝王之尊,和秀才和尚作学术上的辩论,其精神、值得钦佩。”
雍正帝既喜研宗乘,又极提倡净土;盖鉴于禅门空洞之弊,而欲矫正之,示学人以脚踏实地之修行也。其于净土祖师,特提莲池大师,以为模范;御选语录中,采其要语,别为一卷(卷十三),帝自序云:“云栖法汇一书,皆正如正见之说;朕欲表是净土一门,使学人宴坐水月道场,不致歧而视之,误谤般若;故择其言之融会贯通者,刊为外集,以示后世。”──御选语录分正集、外集、前集、后集四类。
帝主张佛、道、儒三教并行;于佛教中,调和教、禅、净;于宗门中,说五家宗旨之一味──语录后序中,性音劝帝研辩五家宗旨,帝谓:五家宗旨,同是曹溪一味,不过权移更换面目接人耳。
至于世间法,萧著清史云:“只有雍正帝懂得中国文化精义和孔子的中庸之道,所以他的政治是超乎寻常的。”又云:“他对于清朝的政治,关系甚大,如果没有他,康熙六十年培养的政绩,表现不出来;乾隆六十年的威权,发挥不出来。”可惜他在位不久,仅有十三年。寿五二八岁(据“清史稿”九、世宗本纪)。
“高庙”,指清高宗乾隆帝。自乾隆以后,至清末,一百余年间,佛教日渐衰落,僧团龙蛇混杂,且有德真修之出家人少,而“混饭”者多,“自既不知佛法,何能教徒修行”?
自既不知佛法,何能教徒修行?从兹日趋日下,一代不如一代。致今僧虽不少,识字者十不得一。安望其宏扬大教,普利众生耶?由是高尚之士,除夙有大根者,但见其僧,而不知其道。厌而恶之,不入其中矣。夫流通佛法,非一朝一夕之故。须深谋远虑,随机设法。佛制固不可不遵;而因时制宜之道,亦不可不及及研求,以预防乎世变时迁,庶不致颠覆而不能够致力,有如今日之佛法也。倘诸君不乘时利见,吾恐此时震旦国中,已无佛法声迹矣。呜呼!险哉!佛法高深,非浅见所能窥。若欲深知,必须由教而入,次及禅宗,方可无弊。(《增广文钞卷一·与佛学报馆书》)
自既不知佛法,何能教徒修行?所以不能够宏教利生。宏扬佛法,使佛法在时空中永远流传下去,必须在不违佛制的原则下,通权达变,因时制宜,才能成就。“必须由教而入”,这是印祖彻底悲心,示人学佛入门途径。
以上已把清代以来佛教衰落的原因道出。请再参阅后文“复泰顺谢融脱居士书二”,更能了了。
若或稍有信心,无大志向。欲藉为僧之名,游手好闲,赖佛偷生。名为佛子,实是髡民。即令不造恶业,已是法之败种,国之废人。倘或破戒造业,贻辱佛教,纵令生逃国法,决定死堕地狱。于法于己,两无所益。如是则一尚不可,何况众多?(《增广印光法师文钞卷一·复泰顺谢融脱居士书二》)
因此,印光法师提出,佛教之衰落表面上虽自清朝中叶开始,而其肇端实在清初顺治皇帝废除试僧制度时。至乾隆三十九年(1774年),清朝政府最终正式废除了包括试经在内的所有官方给牒制度,完全放弃了对剃度出家的行政管理措施,失去国家典制保护以后,从而使已很衰弱的僧团受到了极其严重的冲击,僧众整体素质亦愈趋愈下,才是近代佛教衰微的根本原因,故云:
世祖章皇帝不观时机,仰遵佛制,罢除试僧度牒,令其随意出家。在当时高人林立,实为有益。从乾隆以后,法道日微。加以(太平天国)屠戮僧侣,焚毁寺宇,****几乎停转。从兹哲人日希,典型日坠。鄙败无赖之徒,由不试僧之故,多皆混入其中。裨贩如来,造种种业。致令见浅之流,纷纷谤议,竟有逐僧毁寺等种种不法之举。虽事出无知妄作,总因僧界无人,解行俱缺,不能够以法化人之所致耳。(《增广印光法师文钞卷四·潮阳佛教分会演说一代了清师作》)
印祖还言及嘉庆、道光、咸丰、同治之际的佛教僧侣进一步颓废不振、鄙败无赖之徒混迹法门,加之儒士的诽谤乃至毁寺逐僧,世道人心,陷溺已至极点。并且提出“若不以因果报应,生死轮回,及一切众生,皆具佛性,皆可成佛为训,决难收效”,以期否极泰来,与有识之士及诸上善人共同挽回世道人心。
世祖仰遵佛制,罢除试僧,及与度牒,令其随意出家。在当时高人林立,颇为有益。而佛法式微之兆,实基乎此。自后百有余年,尚复蔚然。嘉道以来,哲人日希,典型日坠。国家不事提倡,僧侣颓于奋发。加以咸同之际,兵灾绵联。前修既没,后昆无闻。以致鄙败无赖之徒,多皆混入法门。在家儒士,非具超格之知见者,莫不以佛法为赘疣,谓其无益于人国。而如来格致诚正、修齐治平,及断惑证真、了生脱死之大经大法,以不研究,谁得而知?新学派出,妄以己意,肆其谤黩。遂至毁寺逐僧者,相继而起。近数年来,各界人士眼界大开。知佛法为世间唯一无二之道。不但不与一切哲学、科学、政治、法律相抵触,且能令彼一切哲学、科学、政治、法律,悉获实益。于是凡有志于亲见本来面目,及挽回世道人心者,莫不研究佛法,受三归以正三业,奉五戒而修十善。吃素念佛,戒杀放生。昔之嗤为愚夫愚妇之所为者,今则伟人名士悉为之。于是各处皆设佛学研究会,佛经流通处。剥极则复,否极则泰。今之世道人心,陷溺已至极点。若不以因果报应,生死轮回,及一切众生,皆具佛性,皆可成佛为训,决难收效。(《增广文钞卷四·广东高州佛学研究会缘起》,代何剑菁作)
2、提倡因果教育
印祖还论及世间、出世间一切法,都不出因果之外。乃至一个家庭的兴衰,一个国家的治乱,没有不是由此而来的。因为相信因果,就会战兢惕厉,甚至没有亲眼看到听到的,也会因为怕受恶报而去持守不犯,努力修持自己的德行。不相信因果,就会放僻邪侈,天命毫不畏惧,圣人的言辞也敢轻视侮辱,肆无忌惮。所以,书经上说,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易经上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
世出世间一切法,均不出因果之外。有不信者,谓为渺茫无稽。则成捨善因善果,取恶因恶果矣。以相信因果,则战兢惕厉,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而聿修厥德。不相信因果,则放僻邪侈,天命绝无畏惧,圣言敢于轻侮,而肆无忌惮。故书曰,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易曰,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家之兴衰,国之治乱,莫不因此而致。(《三编卷三·无锡佛教净业社第二期年刊序》)
印祖强调了佛教的神识不灭思想对于人改恶迁善的重要性,还进一步提出因果报应教育应该从子女幼小时着手启蒙教育。
世人不知因果,常谓人死后,则告了脱,无善恶果报,此为最误天下后世之邪见。须知人死之后,神识不灭。如人人能知神识不灭,则乐于为善。若不知神识不灭,则任意纵欲,杀父杀母,种种罪恶,由此而生。此种极恶逆之作为,皆断灭邪见所致之结果。人人能诸恶莫作,众善奉行,则天下太平,人民安乐。……
且人之信心,须在幼小时培养。凡为父母者,在其子女幼小时,即当教以因果报应之理,敦伦尽分之道。若待其长大,则习性已成,无能为力矣。(《三编·卷四·上海护国息灾****法语》)
印祖进一步强调了苦乐吉凶都是自己的罪福所感召的。不是从上天降下来的,也不是别人给予的。因此君子继承发扬先人的德业,不断挖掘和提升自己的品行,安于其职位和处境而依本分行事,上不怨天,下不尤人。所以经上说,菩萨畏因,众生畏果。畏因则以戒定慧,制服其心,让贪瞋痴念,无从生起,那么居心动念,所说所做,无非六度万行,利人济物之道,等到力极功纯的时候,福慧两足,则彻证自心,圆成佛道。
则苦乐吉凶,皆自己罪福所感,非从天降,亦非人与,是以君子聿修厥德,素位而行,上不怨天,下不尤人。是故经云,菩萨畏因,众生畏果。畏因则以戒定慧,制伏其心,俾贪瞋痴念,无从而起,其居心动念,所言所行,无非六度万行,利人济物之道,及其积极功纯,则福慧两足,彻证自心,以圆成佛道。(《增广卷四·因果为儒释圣教之根本说》)
3、现逢乱世,法弱魔强,在家修行好
印祖在回复郑慧洪居士的书信中说,言及现今世道衰颓,劝在家修学净土念佛法门,仰仗佛力,求生西方。
现今世道陵夷,在家修行好,出家反多障碍,切勿萌子女愿了出家之念。汝父于此劫浊之中,不知一心念佛,求生西方,痴痴然,欲参禅明心见性。须知彼所参者非禅,乃文字知见,参到老,于禅了无所干。即令真得禅宗明心见性之实益,其去了生死,尚大远在。以烦恼惑业未断,悟是悟,生死是生死。若谓明心见性,即无生死可得,此系门外汉,与狂禅者之所谬认者。然现时谁是明心见性之人?净土法门,全仗佛力,详看《嘉言录》、《文钞》,依之而行,决定可以往生西方。(《文钞续编卷上·复郑慧洪居士书》,民国二十二年)
印祖在回复杨树枝居士的书信中,为其安心在家学佛,详加分析,提出了在家学佛的便利条件,劝其在家。尤其是“以法弱魔强,恶徒邪党,常怀欺僧夺产之心。”如果出家难以偷安,乃至性命难保。
凡事当按自己之职分,以为计虑。明知其不可,而又常欲为之,岂非无事生事,徒扰心神,有何益乎?汝之所问,汝已知其不能够,何又问我,我岂能越理教汝乎?况今之学佛,甚为便利,不似昔年,非出家,遂难闻法修行也。现今邮政大通,在处之经,皆可请致,天下知识,均可请教,何必出家方能修行乎?须知今曰出家,反不若在家居士之有益。以法弱魔强,恶徒邪党,常怀欺僧夺产之心。若处山林寂静之处,则小人竟为夺数升米、几件衣、几圆钱,而行打杀,其危险非古昔所有。即在城市,亦难免无人事往还。谁能一事不为,安受供养乎?(《文钞续编卷上·复杨树枝居士书二》,民国二十年)
鉴于乱世,多半俗人欺僧危机,印祖甚至明确提出一向不赞成人出家。
“光一向不赞成人出家,况今之乱世,多半都以俗欺僧乎。”(《印光文钞续编卷上·复杨树枝居士书四》民国二十年)
有鉴于清朝政府“试僧度牒”制度的彻底废除,私度滥度现象的日益泛滥,加之兵灾****,僧团整体素质急剧下降,“加以(太平天国)屠戮僧侣,焚毁寺宇,****几乎停转。”“遂至毁寺逐僧者,相继而起。”佛教的社会信誉和立足几乎到了濒临危绝的地步,“世道陵夷”“法弱魔强,恶徒邪党,常怀欺僧夺产之心。若处山林寂静之处,则小人竟为夺数升米、几件衣、几圆钱,而行打杀,其危险非古昔所有。”印光大师因时制宜果断地提倡在家学佛的主张,重视和提倡因果教育,勤修三学,广行六度万行,利人济物。并特别开示学人“净土法门,全仗佛力,详看《嘉言录》、《文钞》,依之而行,决定可以往生西方。”“及其积极功纯,则福慧两足,彻证自心,以圆成佛道。”从此几则法语的学习,足见印光大师身处末法危境,勇于担当的智慧和匡复正法住世、广度众生的悲愿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