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红杏出墙
他竟这样狠心将她甩倒,甩倒了也没一点儿心疼,一丝歉意,还想再打,恶狠狠的,他这是疯了。夫妻这么些年,咋下得去这手?还有点儿怜香惜玉吗?想自己做闺女时,虽说不上金枝玉叶,却没挨过父母一根指头,不想嫁自己喜欢的人,还要挨这样的暴力,她这是能怨谁?那些“爱你爱到我心疼”,“你的幸福就是我终生的奋斗目标”的甜言蜜语竟仅仅是甜言蜜语。她算是看错人了。当初还不顾父母的反对非要嫁给他,这个狠心郎!她越想越伤心,越伤心越要哭,越哭越上气;母亲又从旁的说丈夫的不是,劝离,她的泪更止不下来。
这以后,文芳闹了气,不理韩其心。韩其心觉得自己“给点儿颜色看看”是不是给得有些过分了,伤着妻了?第二天就给妻陪几个歉意的笑脸,可每每都是热脸贴在冷屁股上,有次还是当着众店员的面,你说这是尴尬不尴尬?他不干了。
各人便上各人的班。韩其心仍是难得回家。下午下班,那个“叉”在楼梯口的人没有了;想或者是镶牙去了,或者是知道他已经不再到鞋店里取钱,不“老总”了,没钱了,没酒了,没香饽饽妹子了……都无从知道,总之是没他的影儿了。这样,酒不喝了。喝茶去,喝咖啡去,跟的多半是老李。
在一个灯光旖旎的茶艺馆,他听到了人们的叽咕。
“知道吗,韩其心的老婆……”声音低下去,“……红杏出墙……”
话音就在附近一个卡座,卡座的木板墙只起半人高,没有封顶,与韩其心这间是隔而未隔,界而未界。红杏出墙?这是说的谁?他把脸偏在一边,右耳就仰在比头还高的位置。他素知右手比左手力,右耳就比左耳聪的理儿,他就这么高举着右耳听,可是,那声音确小,在闹哄哄的馆子里,他实在听不清。
“什么?跟人上床了?”另一个声音破空而落,他接了个满耳。
“可不是吗!”
也不知道人们是有意说给他听,还是无意,他感到耳朵嗡嗡起来,遭了雷似的,人都懵了。
文芳会出轨?不会!她不是水性杨花的女人,甚至都不为钱所动。流言,肯定是流言。流言如火,燎原之火,看来,得熄熄火。他想端杯茶过去,浇浇那几张乌鸦嘴,可是,脚却不听使唤,愣坐着。老李叫了几声,他才醒过来,正了正脖子正了正脸,拾起杯子,抿一口茶,过苦,放下茶杯。馆子里乌烟瘴气,吞云吐雾的人们给抽烟机施加着压力,韩其心感到里面有些呛,有些闷。
是了,怪不得文芳这么牛,对他是待理不理;怪不得这些天文芳老爱发呆,“情到深处人自呆。”文芳说的。他自己用摩托载送女大学生回家那回儿,也被酥着电着,回来也发了好一阵的呆……;怪不得他一出门,人家就对他指指点点——这种事情往往是大多数人知道了,自己还蒙在鼓里,等到自己知道了,全国人民就都知道了。结发夫妻,他这么疼她爱她,她竟背叛自己去偷汉,偷情。他感到了无地自容。
哪个男人呢,她到底是跟哪个野男人呢?为什么这样?他哪儿对不住她了?
“那韩其心察觉了吗?”声音掩隐在袅袅升腾的烟气里。
“谁知道,察觉了又怎样,还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老婆是老板嘛!”
“他、他老婆跟的是谁?”声音小下去。韩其心赶忙偏脸向右,错了,更以偏向左,这样,右边那个吸纳声音的装置“举”过头顶,努力地监听着来自附近那个卡座的声音。
“何、何干部!嘘,别声张!”
戛然没声。
何干部?怎么可能?那不是自己的铁哥们么,他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他了,至于要来偷自己的老婆?不会。他疑心是自己听错了,腰颈拉直,两只耳朵都用上,贴着卡座的隔板听。
“……何干部……”
何干部!
何干部与自己的妻子!
怪不得他摔摩托那晚何干部送她回来。哼,那时还感谢他。她说是赶巧遇上的,那时还真信了,现在想来,就那么赶巧?赶巧怎么不赶巧上别个什么人,偏就赶巧上他,嗯?看来内有文章。这个十恶不赦的奸夫!
哦,那何干部也开了鞋店,怕是那贱人帮的,哼,那贱人不舍得钱给公公治病,倒舍得拿去帮奸夫开店。****!
一对奸夫****!
“捉奸。”他啈啈地想。
出得茶艺馆,他死活拽上老李喝酒去了。
不对呀,文芳怎么会是这样的人?难不成她在报复自己?因为那次自己失足跟过小麦?如果是这样,那应该是故意做作给他看看,气气他而已,还用得着偷吗?偷得人人知道而自己不知!或者人家已经谋划好跟自己离婚、然后跟那姓何的结婚了也未可知。他感到了莫名的悲哀和失望,觉得自己是这样的无能为力。满酌一杯,干了,再酌一杯,他看到了酒杯里面的世界:那里,一个人孤零零站在一座大山前,等待着山体滑坡和泥石流下来把他掩埋,那便是自己,韩其心!
但或者是人家造谣。造谣?可是人家那话儿说得有鼻子有眼,何况,那说话的跟自己前世无冤后世无仇,有什么必要生造这种谣言呢?又干下一杯。
他喝歪了,喝倒了,老李搀他不动,呼来一个彪悍的同事才把他“扛”回家。
回到家,文芳还没回来,一看壁钟,十二点整。他口中呢喃着“捉奸”,呼呼睡去了。
第二天自己醒来,揉揉惺忪的眼,文芳不在,起来一查问,她昨晚回来过,一大早又出去了。抬头看壁钟,7点25分。哼,七点还没到半就出去了,真够快活的!
晚饭以后,文芳约他散步去。跟潘金莲散步?哼,他没那个闲情逸致;他恶心!正要拒绝,回念一想,好久都没记起散步了,这回她邀,定是有话要说,他去了。他准知道她要说什么,一肚子的泔水,他等着,挺着胸脯,满不在乎的跟她并排着走。可是,走没几步,他落后了,他的腿跟不上劲儿;她等他,过来拉他的手,他不让。想她要向他摊牌了,要泼出那泔水提出离婚了,他的腿又发软,他努力地迈着步,暗自咒骂着自己那两条不争气的腿,可是,额上也冒了汗,整个身子发虚。她见他脸上发青,扶他坐到路边的石凳上。
“你怎么啦?有什么不舒服?”她掏手巾揩着他额上的汗。
“没有。”他说,把一双眼闭死。
“有什么不舒服就说嘛!”见他脸色转青为白,有些吓住。
有什么不舒服就说,说他不舒服的话?哦,他忽然会意了,人家是逼他先提出来。明明有话自己不说,倒要他说,离了自己好落个心无愧疚,这个狐狸精!
“我——”说就说,睁开眼,一下站起来,然后又摇摇晃晃地坐下去,“我——”
“说吧,有话你说……”
“我、我——”
“哎呀你这是让人急死。”
“我、我……”脸色煞白煞白。
“那么你别说了。”拨了120。
“不,不,我,我……”
“好好好,快别说了。”
“我……捉、捉奸。”终于说到两个字。
可是她好像没听明白,120呼啸着风驰电掣地赶到了。
坟头插花(10)
收到一条短信:我有哪点儿不比他优秀——那个俗气的男人?麒麟才能配凤凰,你是凤凰,我一定要得到你,哪怕撕光你的衣服。想你光了身子更美。你是我的,必须是我的。
“变态狂。”她自语,然后慌张的环顾四周,不知道那影子是否隐在周遭;她重足而立,诚惶诚恐,掏手机电告丈夫她的位置。
韩其心早从文芳那里得知那个变态狂是谁,得电以后马上赶来。这个时候,他完全忘了文芳的不忠。正驱车拐过一个岔路口,忽见前面不远的路边蹲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到前一看,却是钱多多,手上正提着手机,旁边是一部红色小轿车。这不看则罢,一看就怒从心起,他停车下来奔过去不由分说地揪住钱多多的脖子,照脸就是一拳,只听“哎哟”一声,钱多多应声而倒。
“你,你这是干什么?”钱多多仰叉在地上,腾出一手捂腮而问。
“干什么,干什么你知道!”韩其心理直气壮。
“你、你这是疯了。”
“你才、才疯。我问你,你没事儿给我老婆发什么变态短信?”又想冲上去。
“慢点儿,”钱多多伸手制止,“你说清楚。”
“这还不清楚吗,你个变态狂!”
“你才变态狂,我连你老婆的手机号码都不知道,发什么短信?”站起身直着到他面前。
“你,你敢狡辩?”正吵到这儿,手机响了,一接,文芳说又收到个短信,都是那个变态狂的。
“什、什么时候发的?”
“现在。”
“现在?”
“是。快来嘛,我怕!”话很急。
他问了来短信的号码,用面前的钱多多的手机拨通自己的手机,显码与妻报的码一核对,不对。
不是钱多多?他打错人了。钱多多好像欲言又止。危险,他也顾不上与人道歉,匆匆就飞车去了。
到了那里,文芳正紧张的了望。随后何干部也到。
“没事儿了,谢谢你。”文芳在丈夫的车后座上跟何干部说。
“没事儿就好!”何干部说着回车走人。
没事儿?你俩说的,韩其心倒觉得有事儿,他边开车边问:
“你呼他来的?”
“不是,那时他正好打电话问我生意上的事,知道了我的险情。是他自己过来的。”
“早不打晚不打,就这么正好?”这句话他没出口,他觉得文芳现在一遇上危险首先想到的是两个男人,一个是他,一个是何干部;她似乎想同时拥有两个男人,一个明的,一个暗的。贱人!不来个捉奸捉双,她还当自己是痴痴騃騃的脓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