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茂观察了水势走向,令士卒在军院外凿开一处水井,此处地势低下,水井一开,地河水便涌了出来,就地挖了一座大池,围了一遭芦席围屏,门开四扇,门前修筑广场,阖城百姓提桶驾车前来取水,里正、坊官现场维持,军兵持械守卫,秩序井然。
郭茂又令在军院中另凿一口井,专供军需,不与民争水。那条地河水流湍急,水量极其丰富,供应全城使用亦毫不困难。
米轻听闻,面色大变,谓诸子道:“莫非是天意?”众皆失色。
城中有水,又有粮草,顿时大定,郭茂征募十八岁以上,五十岁以下壮士六百人上墙守御,集中精兵趁夜出击,杀的沙陀人夜不能寐,苦不堪言。
米轻心忧成疾,一病不起。
沙陀人正商议退兵之时,一日城中忽起大火,将囤积粮草的东西仓库烧为灰烬,米轻闻言大喜,跪地祷告长生天相助。
郭茂闻听两仓起火,亲往察看,对左右道:“是天火引起,不关人事。”令将守仓兵卒悉数释放,好言抚慰。
郑忠平问道:“这场火起的好生蹊跷,只怕是奸细作祟,将军为何不予追究?”
郭茂道:“那史莫顿在马军经营多年,亲信众多,他背弃而去,亲众惶惶不安。我若深究下去,他们必然恐惧,若逼的他们铤而走险,反倒不美。倒不如装聋作哑,以安人心。”郑忠平心悦诚服。
平定那史莫顿叛乱后,郭茂恐城中奸细破坏,令郑忠平率亲信将粮仓中的粮食秘密运至别处收藏,又以统一供应为名,将所有仓库封存,门上贴了封条,没有他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擅入,奸细绕过层层守卫放火烧仓,急切之下根本来不及窥探仓里的虚实。
故此两仓虽化为灰烬,粮食却完好无损,只是马草被烧尽,使得战马没了食料。
火起后第二日,城中人心惶惶,军人失了粮食,多半要强行征购,百姓因此十分畏惧,郭茂贴出告示,与市民约法三章,其中就有公平买卖一条,承诺绝不强买强买。众人将信将疑,此后官军上街购粮,果然按市价采购,绝无强买之举。
百姓因此心安,纷纷称赞郭茂治军严谨。
郭茂手中有粮,本无须向民间征购,此举只为取信于民。
米轻左盼右盼不见郭茂求和,耐不住好奇心,就动用了城中的一枚暗桩刺探缘由,那名暗桩刚着手查探就被郑忠平逮个正着。为求自保,将米轻安插在城中的其他六名暗桩都供了出来。郭茂按图索骥,将之连根拔起。
一日米轻收到城中暗桩送来的一份礼物,是一只皮口袋,打开一看,心惊肉跳,却是六颗血淋漓的人头,情知事败,恼怒之下连斩十名唐军俘虏泄愤。
此事传开,沙陀人士气大堕,将士无心恋战皆有退兵之意。米轻拿出积蓄笼络士卒,又以严刑峻法管治部下,暂时稳住了军心。又相持十天,忽一日,天现日全食,明朗的天空骤然间变成了黑夜,阴风飒飒,惊人心魄,两方士卒皆惊恐不安。
郭茂手提战斧与众将一起上城头压阵。
蓦然间,城南沙陀人大营里杀声震天,似有数百兵马在交战,众人皆呼:“援军到。”急匆匆就要出城迎接,郭茂喝令谨守城池,敢擅出者斩。
杨成万也怀疑是沙陀人使得计策,提刀守在城门下,约束士卒不准出城。忽又见沙陀人大营里火光冲天,杀声更浓,杨成万不觉有些心动。
诸将见状,纷纷劝郭茂出战。郭茂不听。
黑夜骤然转光明,天光大亮,却见沙陀人大营方向浓烟滚滚,却不见了兵马踪影。
派人前往查看,回报道:“只剩一座空营,沙陀人渺去无踪。”营内营外并无一句尸体,众人才知方才那一幕是沙陀人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对郭茂临危不乱更是倾佩。
米轻与郭茂对峙良久无法取胜,心生去意,正要退兵,忽然出现日全食,他灵机一动自导自演了这场闹剧,目的就是引诱郭茂出城,围而歼之。
郭茂固守不出,米轻无计可施,又恐被唐军追杀,只得弃营退走。
郭茂点起三军,呼道:“诸将随我去杀他个回马枪。”郑忠平劝其小心中计,郭茂道:“沙陀人刚演了一场大戏,正精疲力竭,此刻必无心应战,我辈一鼓作气,重创顽敌,免得他日后又来啰嗦。”
一声令下,城中精锐尽出,只是缺少战马,行军速度异常缓慢,追到大临河畔时,忽见河滩上一片狼藉,有刚刚激战过的痕迹,仔细观看确认交战一方正是围城的沙陀兵,而另一方装备虽好,衣服却五花八门,难辨来路。
众人先怀疑是横行此间的马匪骨油头,只是骨油头的部属骑的都是彪悍的西域马,而这些人骑的则是塞外草原马,两者并不相同。
游骑兵捉到一个沙陀伤兵,拷问下招供称他们行军至此,正灌装水囊,忽被一支骑兵偷袭,猝然临敌,打的稀里糊涂,至始至终也没搞清对方的来历。
郭茂命大军谨慎前行,又半日,忽一票人马自西南方向而来,众军正戒备,一骑跃马而至,背擦号旗,在马上拜道:“某奉于重将军之命来见郭茂将军。”
郭茂闻言大喜,急召信使来见,信使下马捧出一口横刀,言道:“于将军,张将军,钱将军,余校尉和石家三位将军在大临河谷大破沙陀部,请将军前往受降。”
那口横刀是郭茂临别之际赠给于重的,见此信物丝毫不疑,留下步兵大队,自带三十名轻骑兵随信使前往大临河谷。
与沙陀部的战斗已经结束,夕阳下,沙陀人的战旗千疮百孔,大临河谷尸横遍野,血透砂砾,河面浮着数不清的尸首,在夕阳的拂照下缓缓向南移去。
上百名身着杂色衣衫的武士正在清理战场,于重、张会、钱况、余烈,黑虎、黑豹、黑熊七人并辔而来,下马列成一排向郭茂见礼。
郭茂忙将七人搀起,却见七人血染战袍,余烈和黑豹身上还带着箭伤。郭茂问七人因何在此,于重道:“去年离开长安时,咱们就约好今年来投兄长,事后我等相继辞官,在灵州城下取齐,怪只怪贺家兄弟太贪心,锅碗瓢盆都要带上,这才在路上误了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