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答应一声，忙忙奔了出去。那边墨兰已端了一盏漆黑苦涩的药汁来，璃雪眉毛也没抬一下，仰头一口饮尽了。
当时她痛极攻心，才生生呕了一口血，可是如今她已想的很明白了，她还有年幼的女儿，还有风雨飘摇的苏家，她决不能倒下！
通州城破的蹊跷，不管是谁害了自己的父亲，都决不能放过！
这时玉清已将阿梓抱了过来，阿梓的眼睛红红的，一看就哭了很长时间。她看到璃雪，立刻伸长手臂要抱。
璃雪忙将她搂在怀里，怜爱地抚了抚女儿柔嫩的脸蛋：“阿梓乖，都是母妃不好，吓着阿梓了。”
阿梓“啊啊”两声，伸出小手抱紧了璃雪的手臂。
此时的乾元宫里，却是黑云压顶。
今日一早，定国公世子苏珩便双目赤红地跪在了乾元宫门前。
轩辕无色召见了他，两人在明阳殿里关起门来商谈了许久。
苏珩手中紧紧攥着从通州八百里加急的文书，一双虎目中几乎沁出泪来。轩辕无色待他看完了，方唤了朱广成进来：“那个驿卒醒了么？”
“回陛下，已经醒了，太医正在诊治。”
轩辕无色应了一声：“唔，他现在可能回话？”
朱广成想了想，道：“应该可以。”
“带他过来，朕与世子有话问他。”
不一会儿，朱广成便带进来一个中年汉子，虽然吊着胳膊，脚步虚浮，但双眼炯炯有神，一股沙场喋血之气扑面而来。
苏珩见到此人，不由惊呼一声：“孙志飞，怎么是你？”
轩辕无色目光一动：“润之，你认识他？”
苏珩颔首：“是，此人乃是家父身边的亲兵队长。”
孙志飞跪在地上磕了个头，方含泪对苏珩道：“世子爷，卑职无用，没能护住国公爷啊……”
轩辕无色道：“孙志飞，你既然是定国公身边的亲卫，那么你对通州之事一定知晓。这文书写得简略，你与朕说一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孙志飞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方沉声道，“通州突遭百年难遇的大雪，压垮民房无数，军队也伤冻过半。便在这时，黎国人趁夜攻城。”他顿了一下，悲泣道，“黎国不知从哪集结了三十万大军，不过才三天时间，通州城便沦陷了，国公爷也战死沙场……”
“此话不对！”苏珩突然道，“通州守军十万，城高楼坚，我父亲又是沙场宿将，即便黎国三十万大军攻城，也不可能三天就城破了。”
孙志飞紧握双拳，目露愤恨之色：“世子爷，您有所不知。若仅是三十万大军攻城，通州怎么可能失陷？城中有奸细啊！世子爷，内应趁夜赚开城门，放黎国大军入城，这才……”
苏珩摇晃了一下，大声道：“你说什么！”
孙志飞，这个奔袭千里，铁骨铮铮的汉子，此时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国公爷猝不及防，一边排查奸细，一边转为巷战。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最后，国公爷写就血书，命我换上普通兵士的服饰，一定要将军情送往京城。”
苏珩双目血红，浑身都颤抖起来。“润之。”轩辕无色轻唤了一声，流露出一丝抚慰的意味。
苏珩深吸一口气，勉强冷静下来，跪下道：“陛下！微臣请命，夺回通州！”
轩辕无色应了：“朕知道，你是最好的人选。”他亲手将苏珩扶了起来，“定国公的爵位由你继承，朕会下旨夺情。”
龙案上此时正铺着一张军舆图，轩辕无色默默看了一会儿，伸手在武夷山的位置点了点：“通州失陷，大半个江南道都落入敌手。可是如今大雪封山，却把他们的大军死死地压在了江南，想要北上，可没那么容易。”
苏珩紧紧盯着军舆图上的武夷山脉，脑中飞快地盘算着。
轩辕无色拍拍他的肩，温和道：“润之，当年咱们远征启云的时候，你才十七岁。十七岁的小将军啊，意气风发。”
苏珩有些动容，低声道：“当年陛下也不过弱冠，便能统率三军了。”
“是啊，咱们大齐自古英雄出少年。”他伸出手指，在军舆图上缓缓划过整个南疆，“这南疆六国一直是我大齐的一颗毒瘤，如今是该清除了。”
苏珩微微一怔，又听轩辕无色道：“国仇家恨，润之，这一仗该怎么打，就看你了。”
苏珩神情肃然，沉声应是。
这时，朱广成快步而来，禀道：“陛下，俪妃娘娘听说世子来了，在殿外求见。”
苏珩吃了一惊，生怕轩辕无色怪罪璃雪，忙躬身道：“陛下息怒，娘娘伤心之余，未免……”
“无妨。”轩辕无色温言道，“请俪妃进来。”
不一会儿，只见璃雪在宫人的搀扶下，缓缓进来，她穿了一袭银鼠灰的小袄，下面是石青色的皮裙，满头青丝只以一根白玉簪挽了个髻，通身上下不见半点配饰。这身素淡的衣裙，越发衬得她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没有血气。
璃雪向轩辕无色行了礼，转过身来看着苏珩，眼泪扑簌簌直落。
苏珩担心得不行，碍于君臣之别却不好上前，只柔声道：“小妹……”
轩辕无色还记挂着她在除夕夜宴上吐了血，此时见她仍是体虚气弱的模样，上前一步揽住她，好叫她靠在自己身上。
璃雪心中一暖，几乎是下意识地向他靠得更紧。她看向苏珩，神色间有些忧急：“大哥可是要去前线？”
苏珩怕她担忧，此时也只能应是。
“好。”璃雪沉声道，“大哥只管前去，京城的事有小妹在。”
苏珩看着妹妹苍白却坚毅的小脸，心中复杂。但他向来聪颖，即便此时心中百感交集，却也抓住了璃雪话中的重点：“京城？”
“大哥以为，通州的奸细是从哪来的？两军阵前，防守得何等严密？从南边是万万混不进城的。通州是苏家祖籍所在，通州百姓世代受黎国骚扰，对他们恨之入骨，因此，也不可能是本地之人。”
轩辕无色接过话道：“所以，只有一个可能，奸细是从北边来的。”他顿了一下，“珞儿，南疆的手不可能伸得这么长。”
璃雪冷笑：“陛下，南疆的手伸不到京城，可是有人已经将势力渗透进京城了！”
轩辕无色明白了：“启云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