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天,夏日炎炎似火。
建康城里的人许是被烈日烤的,个个心里头都是一团烦躁,与此同时,一股子不安与迷茫也渐渐浮现于众人的心头。
三个月,发生了太多的事,件件都游弋于意料之外,又似乎是早就被众人所预计。皇上病重,降下圣旨,立会稽王为太子,不久,皇上病逝,太子继位。。
这次的皇权更替似是格外顺利,没有外戚谋权,没有权臣造反,国之大器似乎还是牢牢地握于司马家族的手中。
公元372年,太子继位,年号宁康。
立会稽王妃王法慧为皇后。
立司马纸鸢为长公主,封号晋陵。
寒山寺,青云峰。
吉祥杵在一旁,有些气喘吁吁,与他而言,这青云峰实在是太高了。
他稍稍抬头,望向一尺之外的女童,立于山巅,离边界不过几尺,小小的人儿,也不怕摔着,看得吉祥的心一颤一颤的。会稽王登位后,他本是想要去给先皇守一二十年的皇陵,直至活不下去了就随了先皇去,在地底服侍先皇。
可也许是福气,结了善缘,机缘巧合之下,来到这寒山寺,给这位最尊贵的公主宣读圣旨,还得了恩宠,留了下来。
看着这公主沉静的样子,他总有一种错觉,似这晋陵公主一瞬间长成了一名少女,已然懂了世事。吉祥在寒山寺差不多待了也有将近一个月的样子了,知道这位晋陵公主比之外界所传颂的还要聪明,但是聪明却不意味着早慧,晋陵公主却明显是个明白事理的人了。
司马纸鸢居高临下,俯望着脚下的风景,尽管她只是个如若浮萍的小女子,还是禁不住生出一股子豪气万丈的心绪来。每日她都要爬上这青云峰看看这脚下的万里江山,一是为了锻炼自己的体魄,不至于弱不禁风,二是开拓自己的视野,不让自己的心胸拘于一尺之地。
现在的她已经读了许多的书了,起码对这个时代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起码自己已经不若初来时那般无知彷徨了。
要在这个时代更好地活下去,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地提升自己的价值,为自己的将来造势。皇城,她却是不愿意回去的,她还没有准备好去迎接皇城中的各种风雨,先躲一躲吧,在这远离红尘,远离权谋的地方,默默地积蓄自己的力量,总有一日,她也许可以逃脱这个时代对女子,尤其是对公主的束缚。
现在却是不急,因为慧明大师的缘故,司马曜特许她留在寒山寺听教,这是她的幸运啊。还有吉祥,一个在皇宫中谋略了几十年的太监,自有他的求生之道,她可以从他这里了解学习许多东西。毕竟,纸鸢是一个现代人,尽管作为一个孤儿,早早就接触了社会,对人心的把握很有些分寸,但终究还是缺少火候。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她从未当过公主,从未卷入过权力纷争之中,很多时候很多事,自然不知该如何处理。
一个青衣小童,鬼鬼祟祟的样子,小心翼翼地挪到纸鸢的身后,突然捂住她的眼睛,粗噶的声音,掐着嗓子道:“在下凌云峰猛虎寨东方大侠是也,小贼,报上名来。”
纸鸢默立无语,一时之间,青云峰顶一片地沉寂。
“哈哈哈,被我吓到了吧。我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劫富济贫的大侠。”那青衣小童是神医东方清的儿子,名为东方朔,从小不爱读书爱玩闹,立志要当一名大侠。这一年多,那东方朔一直以纸鸢的救命恩人自居,天天绕着纸鸢玩闹。尤其是寺庙里孩子少,他又和小和尚玩不到一块去,便总是想着法凑到纸鸢跟前。
纸鸢叹口气,小小的人叹起气来,不像大人般沉重,反倒有些娇憨:“唉,你这哪是大侠,这分明是强盗嘛。”掰开东方朔的手,回过身,眼睛晶亮,莹莹地望着东方朔的一双大眼睛,又继续道:“我又哪里像个贼了?”
东方朔本就不擅言辞,现今被纸鸢的话一呛,眼神便有些闪躲,虽是居高临下,与纸鸢对视着,却无由来地觉得自己低了一头。
‘倒霉,这是着了哪门子的道,我有什么好心虚的,我东方朔就不信这个邪了。’定了定神,东方朔迫使自己盯着纸鸢那对灵动清澈的眼,果然有效,没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带着些理直气壮道:“我哪里不能当大侠了?我以后就是会当一个大侠,你就等着瞧吧。”
纸鸢眨了眨眼,打了个呵欠,眼睫上沾着泪,点点头,道:“自然能当啊,我又没说不能当。”纸鸢本就没想着东方朔这傻大个弄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她也不明白这东方朔在想些什么,自觉有些累了,对他招招手,道:“过来,鸢儿我有些累了,作为一个大侠,你需要把我背下山去。”
东方朔虽说有些憨厚,但也不笨,怀疑道:“大侠哪需要做这个?”
纸鸢歪歪头,带着丝困倦,漫不经心地解释:“自然,大侠就是要保护弱小,你看我是不是比你弱小许多?”
“这倒是,但是。。我也没长大啊。”东方朔似乎是找到了什么关键之处,灵机一动,倒是比以往多了份心眼。
纸鸢的眼中故意显出些怀疑:“你莫非当不了大侠?大侠可是不分大小的,哪有什么你一长大就成了大侠的说法,大侠是得从小做起的。”
东方朔被纸鸢这么一激,也不管自己原本是怎么想的了,背就背吧,反正自己又不是背不了。这么一想,东方朔立刻就去背纸鸢,好在他是有练武的,背了纸鸢下山虽说累,倒也还有些余力。
东方朔背着纸鸢在前面健步如飞的,吉祥可就惨了,累的呀,就差没趴在地上挪了。等到吉祥下了山,说不得纸鸢都用过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