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伸了伸身子,找了块平地坐了上去,把背上背着的一把裹着灰布的大刀解下。半尺长的刀把用细麻绳缠了一遍半露在裹着刀刃的黑布外,样貌很是粗糙,少年将大刀放在伸手可及的地方。交叉着双掌垫在后脑处躺了下来,双眸一动不动的凝望着夜空。
此刻天已晚夜已深,近似圆盘的皓月挂在夜幕的帷帘上,星星点点缀缀闪闪。
少年静静的看着星星一闪一闪,望着望着眼角突然间有些湿润,想起了人,忆起了事,还是品味着孤独?
仿佛有脚步声轻轻传来,若隐若断,打破了少年的遐想。一个青年人走到少年身边随手把手中托着的两小坛酒丢给少年一坛,随后也盘膝坐到少年身边。
青年人掀掉泥封细啜了一口说着:“瞎想什么呢?一点警觉性都没有了,若来的不是我而是一个顶级刺客,你还能像现在安稳的坐在这里吗?”
少年也在接酒时候坐直了身子,掀开泥封咕咚咕咚了两大口用绣角擦了擦嘴回道:“刺客不会是你这般动静,因为你还达不到顶级刺客的水平!”
青年人苦笑着摇了摇头,“有一种真叫做假。最顶级的刺客却不是功夫最好的,而是最会伪装的。”
少年斜过眼看了看青年人,哼哼怪笑了两声没有再回话反驳,显然是默认了青年人的话。
“对不起,周叔过世我没能及时赶回。现在京城的情况有些复杂,大周如今的皇帝昏庸听信奸臣小人,我此刻不便出面,所以无法为周叔申请高规格军葬。”青年人又饮了几口酒想了一会儿,随后叹了口气道。
“我不怨你什么,我只是在怨我自己。”少年惨笑两声抱起坛子又猛喝了几口,“我怨我自己学艺不精,我怨我还要让周叔替我挡刀子!战死在杀场上的应该是我,不应该是周叔,看着刀子捅入胸口的人应该是周叔不应该是我……”少年有些歇斯底里,仿佛此刻心中压抑的难受因男子的一句话被点燃,沙哑的声音沉重的说着,低着头压抑着呜咽声传出。
青年人叹了口气,眼中的是惋惜与悲切。看着眼前的少年脆弱的像孩子般轻轻呜咽着,有谁能想到这是个在战场上的收割生命最利的一把尖刀,友军与敌军眼中的疯子。青年人有些怜惜的拍了拍少年的后背劝慰道:“人死不能复生,周叔的在天之灵更希望的是我们能够好好的活着,而不是一味的去自责颓废下去。好了,心里难受想哭就哭出来吧。”
青年人说完狂饮了几口酒,顿时脸涨得通红,又闭上眼睛大舒了几口气,只是紧闭的眸缝间有水花微微溢出。
周叔是周国西部寒山要塞驻扎的一名军人,青年人是二十多年前被周叔在一个被屠的村落里被周叔执行任务时捡回来的孩子,被周叔起名为周复,以周叔这种军人嫉恶如仇热血满腔的性格,起名意义也很直白,就是让他时刻牢记着报屠村之大仇。
周复十几岁的时候周叔又抱回了一个孩子便是眼前这个少年。
那时这个孩子很闹腾,整天都哇哇的哭个不停,吵的屋里这一大一下爷俩气的干瞪眼却无可奈何,什么法子都想遍,就差周叔憋红了脸往自己头上别两枝大花在这熊孩子面前跳舞了……
爷俩被折磨了大半日,拿出各种小玩意讨这孩子闭唇一笑,可就是不管用。终于周叔这个粗汉子架不住折磨将随身携带裹着灰布的大刀,拿出在小孩子面前晃了晃小孩子瞬间不哭了,让爷俩惊讶的是这小孩抱着这把大刀马上就能睡着了。
起初爷俩当以为是天气炎热刀寒,等过了一段日子才发现这孩子离了大刀就哭得不行。周叔起初还担心伴随了他几十年的这把大刀会对这么小的孩子产生不好的影响特意为他重打造了一把,奈何熊孩子愣是不从!
周叔给这熊孩子起了个名,姓周名寒,名从地名所得。没有人理解一个小孩子伴着一把大刀长大,几岁的年纪便入山试炼,彻夜不归,再大一点年纪便入战场杀人无数。尤其是十三岁那年执行的一个重大任务深入敌军内陆,只是中途出现了意外任务失败,二十多号人杀灭敌军上千人次,彻彻底底震撼敌军,只是执行任务所去的二十多号人除周寒外全部阵亡。周寒之后便失踪了三年多,三年后又回来了,本就性格冷漠少言寡语的他,变得更加沉默,听其缘由竟是用了三年的时间来养伤,足以看出了那次任务的凶险。
周复想着想着又叹了口气,周寒这个性格也是环境使然,自己十六岁便被荐入太京学习,周叔经常出行一趟任务要花许数些天不在家,而家里整日便是留下周寒一个小孩子生活着。寒山要塞是周国西部的大门,兵家必争之地,寒山镇过往被敌军攻陷过一次,从那次后寒山镇的村民便少了大半之多。周寒在这个小镇没有同龄大小的人,童年开始便整日一个人抚摸着大刀在屋里发呆,要么背着大刀独自上山去。
周复很心疼这么小一个孩子独自去品位这份孤独,这个外冷心热的少年,一副生人勿近的冷酷,一种灭万千生命而漠然心性的少年,为了一个把他养大叔叔报仇,战场上独自一人杀入敌军内部,硬是将敌军杀的从中围向外扩散,持刀姿势一立,竟惹得无人敢近身!
只要是军人便知战场孤身入敌军内部是大忌,腹背受敌前后不可顾及,周围都是敌人挤都能被挤死,可是这个少年却这样做了!
这需要的不仅是实力更是勇气。
每次大战后,经常能看到这个疯子脱掉靴子倒出一股股血流,头发黏稠的粘在一块还在不断的往下滴血,唯独一把大刀散发着幽幽寒光仿佛一场大战后更加锃亮!
周复这样静静想着,望着眼前的少年,面对熟悉的人,面对同生共死的战友这少年也会有他羞涩一笑的一面,会把自己的军禄分给留在战场上军魂他们的家人们,会为了战场上为自己挡过刀子的同伴同样的挡上一刀……
周复认为自己很懂这个少年了。他眼中的少年是如此,可毕竟自己不是周寒,又如何真正懂他?
周复又不由想起了自己,自己?自己在周叔遇难时却在几百里以外,不能报仇连周叔遗体都没能见得最后一面。周叔没有家人,这很平常,因为在九国未划分地界以前都是战乱时代。孤儿的,家人失散的数不胜数。九国之分,各国相持的局面也刚刚维持十数年间,大战不多可是相接壤的各国偶尔的小摩擦却是不断,外加一些苟延残喘的小势力惹其事端,强抢豪夺村落,这些都会发生战争。听周叔讲过自己的家人,他不是与家人失散的,而是眼睁睁的看着一众家人被穿着蓝色军服的兵士屠杀,从此便从军。而寒山要塞的敌军便是穿着蓝色军服的魏****。
长平大陆混战了多年百姓苦不堪言,民众越来越少,各国军粮也相应的越来越不足。终于在十数年间才达到一致,九个势力较大的瞬间吞并周围小势力,划天下为九国。
而此刻,周寒所在的国家便是周国,东靠海,西临魏,南北大致与与宋唐曹这三国接壤。
周国的疆土还算辽阔,九国之中距中等之列。如今因皇帝昏庸,奸臣当道,政局不安,所以周国只能算是九国之中排行末三的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