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有说有笑的走了一顿饭的时间,便已到了江阳城。正欲走进城门,那楚羽山却是止了步。
楚羽山道:“我忽然想起我还有一事,怕是不能随小兄弟一同了,你我二人便在此别过,后会有期!”说完,楚羽山直接转身走了。谢青转过身目送楚羽山走远,呆立在城门口,直到守城兵士提醒,方才转身进城。进得城来,谢青抬步便向公孙海草庐那边走去。因为此时人群来往不绝,谢青也不好提起身法,只能随着潮流,慢慢的走着。
前方酒旗高悬,随风招展,路旁尽是酒楼妓院,门庭若市。一些阴暗处,则是聚集着一大群乞丐,跪着乞讨。耳边青楼女子娇笑,酒客们的轰笑之声不绝于耳,此时尚是午后,若是待得夜晚,还不知是些什么光景。
谢青站在路旁,望着路上那些蹦蹦跳跳,拿着拨浪鼓、冰糖葫芦的孩童,他的心中忽地想起苏疾来,只觉这世上差异太大,遭遇悬殊至极,忍不住有些难过起来,寻思道:“同样是孩童,为何生活如此悬殊?师父啊,师父啊,莫非你所说的世事无常,便是如此的凄凉吗?”他此时满心愁绪,一时间竟似是痴了。
正想着,谢青忽然心中一惊,他猛地转过头去,正好瞧见了苏疾。苏疾扯了扯谢青的衣角,慌张的说道:“谢……谢……”谢青扑哧一笑,矮身摸了摸苏疾的头,笑道:“谢我干什么?”苏疾猛地挣开谢青的大手,脸颊通红,愤怒的瞪着谢青,咬牙切齿的说道:“不要摸我的头,那会长不高!”谢青又是扑哧一笑,点着头道:“好,好,我不摸。”说着,谢青又摸了摸苏疾的头。
苏疾一把推开谢青的手,哼哼道:“我找你有正事啊,不要再摸我头!”苏疾再次推开谢青的手,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距离。“好好好,我不摸了,不摸了。”谢青捂着肚子,笑着说。苏疾把眼睛一瞪,双眼睁的圆圆的,急急地说道:“这可是件大事儿,不要胡闹!”谢青被苏疾那一脸严肃给惊得一愣一愣的,好半晌才缓过来,他有些茫然的看了看四周,说道:“大事儿找我干嘛?我又不是管事儿的。”苏疾把谢青一瞪,索性不再说话,直接转身就走。谢青一见,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想了一想,跟了上去。
二人走的是越来越快,谢青也自惊异苏疾的身手,却不料差点撞上墙,倘若这下撞实了,肯定会被苏疾狠狠地嘲笑一番。
谢青随着苏疾钻过巷道,气势汹汹的飞奔向了公孙海的草庐。苏疾一把推开草庐的木门,昂首挺胸的走了进去,谢青也随着苏疾走了进去。苏疾见到庐内有些阴暗,急忙翻出蜡烛点亮,霎时之间便照亮了草庐,看清楚后,谢青差点惊叫出声,也幸亏是他定力惊人,否则见到这种景象,必定大喊大叫。
只见庐内一片凌乱,除了公孙海所睡的床铺外,其余各处皆被他人细细搜过。除此之外,庐内正中之地摆着一具穿着黑衣的无名尸首。这具尸首蜷缩在地,神情诧异,双眼睁的老大,好似死去之前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远处的木棒已然断成两截,一些枯黄的草末洒在周围,显得更加凌乱。
谢青咳了一声,定下神来,问道:“是你先发现这具尸体的?”苏疾身体有些发抖,他强自镇定,摆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说道:“嗯,没错,是我先发现的。我今早上来想找公大哥请教几个问题,结果一拍门,它就开了,我当时还很疑惑的走了进来,结果一眼就看到了这具尸体。当时气氛阴森,环境恐怖,吓的我……”
谢青闷哼一声,说道:“废话就给我免了!你怎么没有报官?”苏疾当时就把拳头一握,双眼瞪圆:“嘿!谢大哥你不知道,这江阳城中的捕快啊,神气,连衙门都不让我进,直接把我赶了出去,任凭我怎么喊,也不肯相信我。那捕头说:‘命案?这江阳城平平静静的,哪来的命案,你这满口胡言的小乞丐,滚滚滚,滚去讨饭!’无奈之下,我也只好告诉我爹,我爹叫我等等你,等你回来了再去报官。”谢青听得苏疾毫无保留的转述那捕头的话,颇感不自在,他沉声说道:“既然我回来了,那还报什么官。只是不知道公孙去了哪里,若是不找到公孙,这尸首恐怕是个不能解开的谜团啊。”
苏疾道:“不知道公大哥去哪儿了,我觉得可能是被山贼抓走了。”谢青翻了个白眼,道:“山贼嫌命长吗?还跑到江阳城来抓人。再说了,公孙他一无财,二无色,就一把古琴,哪家山贼会傻到抓公孙?”苏疾听罢,颇有些英雄所见略同的说道:“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随便说一句而已。”
谢青扑哧的笑了一声,凝视着现场,没有说话,过了半晌,他忽然有些惊奇的咦了一声,跟着吸了口气,道:“不可能,这江阳地界里,谁能有这么好的轻功?”苏疾听见谢青这么说,忍不住顺着谢青的眼光望去,却没有看出什么不对来,苏疾摸着头想要询问,但看到谢青凝重的脸色后,只得苦苦忍住。
谢青沉声道:“你是看不出来,我告诉你就行了。”说着,谢青带着苏疾走到了床铺之前,蹲了下来。公孙海的床铺上铺满了枯草,有的直直的向上立着,有的弯弯曲曲的立着,有的趴在床上。谢青指着床中央直直立起的那团枯草说道:“你看不看得到,那些枯草顶端都有一点灰尘?”苏疾凝神仔细的看了看,然后点头,说道:“勉强看到一些,床上还有一块泥土呢。”谢青也点了点头,说道:“这就是了,你在仔细看,那些杂草上的灰尘是不是一个脚印轮廓?”苏疾凝神一看,赫然一惊,颤声道:“真……真的,那些灰尘真的是个脚印,可是这些枯草居然还斜立着,旁边也……也,也没有印子,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谢青脸色更加凝重,他缓缓说道:“何止啊,何止啊……”说着谢青伸出双指从枯草中挑出了一缕黑色的布,他将布放在苏疾眼前,接着说道:“这才是关键,你仔细瞧瞧。”苏疾闻言取过布条,细细地看了看,谁知这一看之下,苏疾心中顿感惊异,只见布的切口处极其平整,并无丝毫丝线连接之状,显然是被人以神兵利器削下,而且招式干净利落,爽快无比。
谢青眯着双眼,轻轻叹了口气,他似是看见一名黑衣人在空中翻身,随后剑光一闪,黑衣人的衣角随之飘落,而那黑衣人却是轻轻的落在了床铺中央,随后便一跃而起,打昏了公孙海。
谢青皱着眉头,暗自思忖道:“果然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如此轻功,当真是举世罕见,居然连发力都未曾压倒枯草,如此轻功,当真是举世罕见!”想罢,谢青站了起来,苏疾正准备开口,谢青却摆了摆手,示意噤声。
谢青走到尸首前蹲下,伸出手摸了摸尸体的皮肤,觉得冰凉无比,好似那冻结的冰块,寒意刺骨。谢青心中诧异,沉思半晌,从怀中摸出了把匕首,然后有些费力的将尸体右手摆平,割破了尸体的右手腕。苏疾忙屏气凝神,仔细的看着,但那伤口却没有流出血来,仿佛尸体的血已经流干了一样。苏疾愕然道:“怎么没有血流出来?”
谢青皱着眉头站起来,深深的吸了口气,沉声道:“苏疾,你去跟你爹呆在一起,这里的事情千万不可说出去,我先走了!”说完,谢青直接走了出去,辨认了一下方向,便纵身一跃,展开身法,向着城门方向赶去,当苏疾出来时,只见得天边一个小点正在上下起伏着。
白云山是江阳城附近的一座小山,小山虽小,但也掩盖不住它的赫赫凶名。白云山寨是江阳城辖区内唯一的强盗聚集之所,匪力强盛,足以匹敌一支兵强马壮的守备军,加之白云山终年白雾缭绕,地势也颇为险峻,故而百年来也无人将其彻底剿灭,只能放任他们做些打家劫舍,拦路抢劫之事。
谢青站在山顶上,静静的俯视着下方的寨子。寨子不大,凭谢青的眼力可以轻而易举的将所有情况尽收眼底。
寨子此刻正在举行一场热闹非凡的酒宴,所有人都在喝酒吃肉,大声谈笑,声音之大,连谢青也能听见些许。
谢青静静看了些许时候,便悄悄地转身走下了山顶,从寂静的寨子后方潜伏了进去。谢青在山顶看得清清楚楚,寨子的后方没有丝毫防守,所有人都没注意那里,而在中间偏右的那座小楼上,有人送饭上去。
谢青静悄悄的摸进了寨子,站在房子的阴影下,便仿佛融入了黑暗之中。他默默的将后方的房子全部看了一遍,令他失望的是,里面都没有人。推开一扇门,谢青皱起了眉头,这扇门背后依旧没有人。
就在这时,谢青看到了一道影子。谢青转过身去,一名做儒生打扮的中年人中年人站在他的面前,这人看起来三十多岁,腰带上插着一把剑,只不过剑上的纹饰有点多。
“我注意你很久了,从你进来的那刻起,我就看到了你。我很好奇,我这寨子里面有什么东西值得你来寻找。”屋子中忽然传来中年人的低语。过了很久,谢青才回答道:“人,一个你们昨晚带走的人。”中年人皱起了眉头,带着一些不解,道:“什么人?我们昨晚带走了什么人?”谢青笑了一笑,道:“江阳城西草庐公孙海。”中年人也笑了笑,道:“昨晚没人去过江阳城。”谢青皱眉,但马上就展开了,道:“我相信你。”说完,谢青就要离去。
中年人向旁边挪了一步,挡住了谢青的去路,房间顿时陷入一阵诡异的静谧。谢青脸色逐渐冷冽起来,慢慢地,谢青笑了起来,他的嘴角扬起,最后只说了两个字:“让开!”中年人没有回答,他缓缓的拔出剑来,神情似有些痴迷,他看着谢青,一字一句的说道:“打败我,或者杀了我。”
谢青哼了一声,不做理会,脚步一拐一扭便走了出去。中年人面色变了变,随即便定了定神,道:“与我一战,否则你走不出这寨子。”却是威胁谢青。
谢青仍旧不理会他,自顾自的走着,却觉得背后劲风紧急,谢青回首一看,正是那中年人提剑刺来。谢青脸上泛起一丝笑容,没有正面抵挡,而是往旁让了让。中年人见状,剑招一变,改向谢青喉咙刺去,招式凌厉,狠辣无比。谢青不慌不忙,缓缓的伸出了两根手指夹住剑身。中年人双眼一眯,努力向前刺去,却不进分毫,而那剑身已弯成了一个圆。谢青脸露赞叹,道:“好剑!”
尚未说完,谢青便已侧过身子,同时也松开了双指。中年人一个踉跄,差点跌倒,但他手中的剑招却不停止,直接向着谢青脖子削去。谢青立马后退一步,避开了中年人这一剑。
中年人站直身体,手中的剑嗡嗡作响,怔了一会儿,道:“你是谁?”谢青却是好笑,说道:“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如此行事,招招不留余地,真不明白你们是怎么想的。”
说话间,那中年人又动了起来,手中长剑竟然在瞬间幻化为三剑,剑光闪动,剑尖如同寒星一般,朝着谢青攻去。
谢青见到这个状况,心中不由得一惊,暗想道:“这剑招倒也是好看,看他这个模样,想来也不是华而不实之物,我且试他一试。”正想间,长剑已递至谢青身前三尺,谢青不愿正面试其锋芒,连忙向旁微微一让,避开了中年人锐利无比的长剑。中年人见到谢青再次闪避,脸上浮现出一丝嘲讽,当时就一振手腕,化作三朵剑花,于剑光闪烁间,向着谢青袭去。
谢青不敢托大,定睛细细看去,只见剑尖向着谢青身上的三处破绽攻来,但谢青并不拔出剑来,而是身体一个旋转,拔地而起,升高数尺避开了中年人这一凌厉的攻势。
中年人一击不中,当即引了个剑诀,幻出七点星芒,朝着谢青跃起的去处刷刷刺去。谢青此时身在半空,无处借力,眼看中年人杀招忽起,但自己身形下坠,实在是无处可躲。而那剑光霍霍,寒星点点,若是不想法消去这一招,怕是刹那间便可多出七个窟窿来。
谢青见情况危急,不及多想,连忙拔出剑来,挡住了中年人的长剑,二人招式相交,只听得当的一声,中年人的长剑竟被击出了一个缺口,虎口也微微发麻。待得谢青落下地时,二人的剑依旧架在一起。
双剑相交,中年人的剑上却忽然传来一股阴寒真气,谢青猝不及防下被这真气一激,竟打了个寒战,差点倒退一步。谢青冷哼一声,当即反击过去。顿时,一股浑厚至极的真气,如排山倒海般的传入了中年人的体内。中年人闷哼一声,七窍流血,竟然就此气绝身亡。
锵的一声谢青将剑归鞘,面色平静的向山寨后方走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