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是我珍藏在近视又散光的眼球中的一粒沙
梦想再造了人类新的呼吸系统。没有梦想的人少了一种呼吸方式,更少了一种呼吸体验。只有用新的呼吸系统呼吸的人才知道没有梦想的人吃了亏。人生苦短,人若想性价比高的活着,多活出些状态多些经历,那就必须有梦想。
每一个妥协了曾流淌在血液中的梦想的人,都如那些事后虚弱地离开手术台,在回去的路上麻醉消退后疼得死去活来的无知姑娘。走下堕胎床,忍着巨痛感谢新生,却忘记这是以杀死一个比她更美好的生命换来的悲剧,离开母体的受精卵成了让人作呕的医疗垃圾,人怎能忍心自己的梦想永远消失在下水道中。没有坚持到最后而被放弃的梦想,又像女人为爱而不得的男人苦苦守身如玉,最后却轻易找个公的打发掉的处女身。那些消费了你的梦想和身体的东西们,狼吞虎咽,不遗余力,他们拍拍屁股走人后,你郑重其事地宣告自己不再是孩子了,这是何等残酷和滑稽的荒诞派现实主义魔幻巨作。
被阻拦着不能追求梦想,一如在垃圾堆里翻自己孩子遗骨的心情。不论生活多不济,韦诺仍有实现梦想、帮助更多的人实现梦想的使命感。真正热爱艺术的人会有生而受罚之感,没有的话说明对它的爱还不够。很多艺术从业者无法高贵到为艺术受苦,顶多是受一些委屈。艺术家是在承受上天厚爱的同时也遭受严厉管教的一群人。为梦想挨生挨死时要感谢仍有薪可卧有胆可尝。韦诺是在用他的舌尖血,心尖血在雕刻,他和他的梦想不藉着彼此不同凡响,只是相依为命。
韦诺的心绝不比屈原忧愁忧思所做《离骚》时的哀情少,不比文王拘而演《周易》的孤独少,仲尼厄而作《春秋》时所受的劳苦少。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为梦想,韦诺克服着肉体的限制,忍受着健康的残损。他觉得自己的这些代价不值得一提,在那些为正义和平而战的捐躯者或伤残者脚下就如条破布。从世界角度看,按照患难等级的划分,韦诺所受的逼迫程度是越来越深的,但他的心却看它越来越轻省。
在大风大浪中也能被火烧火燎,因为一切的体验不在身而在心。心灵进阶伟大的第一步是在沉默中忍耐。被苦难千锤百炼的人在那些让细皮嫩肉的人感到剜心挖骨的痛苦面前仍会毫发无损。苦难本身比任何受苦的人都要忍气吞声,它明明对人是有益的,却总是被擒贼先擒王般声讨。它增益人所不能,让人触类旁通,经历过一份苦难后就能战胜与其同等程度的其他苦难,并有了面对大于这份苦难的苦难的力量。避免对伤害的遭受的能力,逊于超越对伤害的感受的能力。既然苦难是化了妆的祝福,祝福当然越多越好,这与技多不压身一样,总有一天会派上用场。
韦诺端详雕塑时从不皱眉头,那专注的眼神就已足够威严而忧虑。雕刻刀作业的声音有时像女人的娇喘与呻吟,有时像称兄道弟的男人对他的赞叹与喝彩。极度旺盛的创作精力也跟不上他灵感的进度。他的每个作品都有灵魂,因为他把他自己的生命凝固于其中。绘画与雕塑虽都是让某种东西永垂不朽的形式,但雕塑更具有经得起推敲的实力与保价性。韦诺专攻雕塑却也没有停止画笔。他的肉体在他孜孜不倦的求艺道路上疲惫不堪,但他的灵魂得到了充分又彻底的休息。
望着自己的作品,韦诺想,如果他就是一片泥土,一块石头,自己能把自己塑造成自己想塑造的样子该有多好。心胸是在忍受现实对梦想的蹂躏中被撑大的,眼界是被一定要将梦想实现的精神不断抬高的。别人根据你所容的来待你,你自己要根据你所舍的来看自己。信心能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把生命发挥出原本想象不到也不敢想象的价值。先知是虽被山环绕,但眼目能越过座座高山看到山外景象的人。我们的四周围都是高山,不知道外面是什么,但满有信心和爱心的眼睛能让人越过苦难,越过现状。勇敢的人是明知山有虎,还要去学武松打虎。用带有意志的爱去爱人事物,恒心忍耐,便能过苦海如同行甘地。
因为他人永远不会像韦诺那样勤奋,所以不会明白他为什么哭为什么笑。画着画着,因为追求梦想而受伤的情绪就会涌出来,韦诺就不得不停下来对付自己的情绪。韦诺曾经感到苦时心是在地狱里,后来的某天他感到了极苦,但那时他的心不在人间不在地狱也不在天堂,他事后才知,物极必反,极苦就是极乐。开始只是嫉俗,中间愤世,最后随遇而安了。在艺术中超凡脱俗,从忍者过度到隐者,如果从韦诺雕刻出第一件作品算他出道入行,这15年来,他眉宇间呼之欲出的自强不息已经被安贫乐道所取代,命运过滤给他两个字:感恩。
韦诺的石雕比木雕和铜雕要好,他还能做做泥塑和陶艺。中国雕塑领域发展缓慢,因为缺少介入社会现实和作为商品流通的能力。作品一旦不迎合市场,短时间内甚至在一个艺术家的有生之年都无法卖出能让他养家糊口哪怕只满足他自己温饱的价格。很多生前穷困潦倒的艺术家,其作品都在他们死后大放异彩,这讽刺了世俗的无知者,却很鼓舞那些正在贫病交加中追求自己艺术梦想的有志者,梵高始终是韦诺的定心丸,他不敢奢望自己的艺术价值与日俱增最终达到无限,他只希望他能把他的才华恰如其分地表达出来,不自视甚高也不妄自菲薄,收获他应得的就好,可以比他应得的少但千万别比他应得的多就好。
回忆中所有灿烂的时光,真的都是受苦的日子。如果你没受过苦,那么你回忆中的灿烂就不是真正的灿烂。若不能从痛苦中寻找爱与希望,那痛苦就不是财富而是高利贷。即便是自虐狂,他享受的也不是痛苦本身,而是在痛苦中咂摸出的快感。苦难不会妨碍一个人真正的天赋,既然是上天赋予的,就是无尚的,也没有上限,是经得起锤炼并且越锤炼越光芒万丈的。
赤子之心是福母,梦想之神严如父。爱喜欢纯粹的人,梦想亲近纯粹的人。想从中谋私者才会因追求不得而受苦。无论梦想实现与否,所爱得到与否,只要身处其中就很幸福。你纯粹只为它们求好,它们必赐福与你。很多摔倒,未必需要站起来证明强大。知自己的本质是尘后与大地融为一体,谦卑虚己,灵性便破土而出。把宽容,隐忍,执着,勤奋等当作手段,再于此中不择手段,不仅会收获成功更能得到平安。
韦诺小时候唯一的玩具是个回力小汽车,他非常喜欢,限度内,向后拉得越远,松手后向前跑的也越远。人在追求梦想的路上更需要这种余地,先退后,沉下来,再放手。当我们向后退到自己的最大限度时,我们冲刺的力量也就越大。
在我这个人是能力的集大成者之前,我的生活必须是苦难的集大成者。我不是对自己有信心而是对上帝有信心,他给我量身定做的苦难让我相信,老天不是要降大任于我,是要降更大任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