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天子驾到,楚贼还不投降”的那一刻,楚空尘心神一晃,与此同时,随着那一声声呼喊,战场上的局势也立刻变化了起来,廖静言虽说已经晕倒,但是敌人却仍是有条不紊的拖着自己,谢远虽说武艺高强,但实在不是他的对手,可对方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一时之间,楚空尘倒也不能马上克敌。
眼见楼怀羽亲至的谣言渐渐动摇了军心,楚空尘心里焦躁,强自提气,单手接住谢远的长枪,顿时手心一阵冰凉,竟却不觉得多么疼痛。
称了这个功夫,楚空尘得了机会,暗自运功,用了十成的狮子吼的功力喊道:“楼怀羽远在四百里外的乾安,绝不可能马上到这里,且本帅已经安排了拦截的人马,敌方有诈,莫要中了敌人的奸计!”这声音太大,乍一听,仿佛耳边一声雷鸣,让人头晕目眩。离着他最近的谢远甚至觉得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喉头一甜,又被他逼了回去,这种时候,比的不是两军的实力,而是士气,廖静言已经晕了过去,他又如何能够示弱呢?
这一声,于廖静言的部队来说仿佛一声噩耗,于楚空尘的军队,却是一剂良药,原本有些散乱了心神的士兵再次有了力量,卖力的想要趁着敌人大衰之际夺取城楼。
“都他妈给我精神点!皇上来了,咱们还怕什么?”谢远大吼了一声,手上一震,挣脱了楚空尘的束缚,一把银枪顿时舞的密不透风起来,让楚空尘再无机会顾及其他。
洛然扶起了廖静言,心里一阵慌乱,不知如何是好,这计谋毕竟兵行险招,如今楚空尘竟不中计,而他手底下的军队更是训练有素,有条不紊的继续攻城,混在敌军里的几个人虽说仍是伺机而动,却是被士气淹没了下去,没了什么效果。
想了许久,洛然突地灵机一动,顺手抓过一旁帮廖静言传达命令的士兵,吼道:“帮我带个信给年宜安!要快!”
时间越拖越久,谢远的银枪已是渐渐慢了下来,此时,天色完全黑了,零星的火把隐隐约约的照亮了战场,战争仍在继续。
“咚!咚!咚!咚!”有力的战鼓声突然划破了满地的狼藉,生生盖住了士兵们的喊杀声,黑暗里,人们只见一个黑影站在鼓台旁,一身盔甲在黑暗里闪闪发光,披风随风飘扬,远远望去,英姿卓然,宛若战神。
“臣恭迎圣上!”廖静言屈膝跪在一旁,声音恭敬至极。
楼怀羽竟然真的来了!
于此同时,大量的士兵涌向了城楼,加入围剿楚空尘的军队里,让楚空尘亦是一阵心焦,倍感压力。
遥遥的,马蹄踏破尘土的声音传来,火光下,旌旆逶迤,尘土飞扬,铁蹄踏破桥阳关的来路,竟是满目的火光,仿佛潮水。
谢远见此,本已强弩之末,又强撑起了力气,大吼了一声,迎向楚空尘,“皇上来了,大家冲啊!”
顿时,廖静言的人马气势如虹,甚至一举把楚空尘的人压制到了桥阳关城楼的边沿,有几人措手不及,竟径直摔下了城楼。
楚空尘暗叹了一口气,知今日委实不能再战,只得下令撤退,井然有序的离开了桥阳关城楼。
廖静言和“楼怀羽”站在鼓台上,直到见楚空尘确实走远了,两个人才颓然的瘫坐在地上。
洛然无力的摘掉盔甲,脱掉脚下垫了矮跷的长靴,才发现冷汗已经顺着脸颊流进了脖颈里。
廖静言重伤在身,又强撑着醒了过来,此时已经是筋疲力尽,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便倚着洛然的肩膀,闭目养神起来。
“他应该走了吧。”洛然无力的说道,一张嘴,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经嘶哑至极。
“嗯,应该是走了吧。”廖静言也是无力,伸手捂住自己的伤口,一阵呻吟。
洛然沉默了半响,猛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廖静言,我们把大楚的战神给耍了啊。”
廖静言也是一怔,也豪爽的笑了,“是啊,若不是你我现在手软脚软,大概已经可以下去给将士们报喜了。”
洛然眯了眯眼睛,看着黑暗里,某个强壮的身影举着一支火把,大步流星的走上了鼓台。
“将军,你们没事吧?”年宜安走过去,一手拿了火把,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先把廖静言扶了起来。
洛然心里一阵复杂,却也无话可说,只得自己扶着一旁的战鼓,慢慢站稳,却突然觉得手心一阵刺痛,她在火把下伸手摊开来看,只见手掌上有一道长长的血痕,定是方才击鼓的时候弄伤的。
远处,火把被绳子穿成一串,由两个人拉住两头,遥遥望去,竟像是一队人马,再往后,便是拖了树枝的狼狈老兵,俱是灰头土脸的样子,有一些人手上甚至绑着绷带。这宛若潮水的士兵和阵阵的烟尘竟不过是百来人的小队,虚张声势罢了。
此时,那些老弱残兵和经历了整整一整天的战士们,都统统列队站在桥阳关城楼之下,齐刷刷的看着他们英明的主帅,拖着伤重的身躯慢慢走了下来,谢远吐出一口血沫子,站在最前面,脚下也是一阵虚浮,但心情却是兴奋而雄壮着的,他们赢了,赢了大楚曾经被奉为神话的,最强大的战神!
此等荣耀,此等光荣,哪一个沙场将士,不是心情澎湃呢?
反观从鼓楼上下来的几人,却似乎淡定异常,气定神闲的慢慢走了下来,幽幽的火光中,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唯独清亮的含着笑意的眼睛,兴奋却又内敛着,风华尽显。
“洛妃娘娘,谢谢你。”洛然和廖静言年宜安一同走下鼓台的时候,年宜安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火光下,那一张黝黑的脸隐隐的透出一点点暗红,却不知是不是真的腼腆的脸红了。
洛然淡淡一笑,轻声道:“既然已经同生死过,将军何必那么见外,叫我洛然便是。”
说到这里,那八尺男儿竟是眼前一热,张了张嘴,却终究再也说不出什么了。
廖静言此时反倒更放得开些,笑道:“正是如此,即为生死之交,便应共饮美酒,长歌当哭,可惜廖某此时有伤在身,不能饮酒,待在下伤愈之后,定当与你浮一大白,叹我这平生最光荣的一战!”
生死之交,这个词是如何的郑重,让洛然心里一阵激荡,不断在心里回想,她抬头看着廖静言微微有些惨淡的面容,笑容明朗:“既然如此,咱们一言为定!”
与此同时,月朗星稀间,楚空尘带着自己的队伍于暗夜中静静行军。
虽说有些细节仍是有些想不通,但当他刚刚离开桥阳关时,便已经知道是中了计,只是,以楚空尘的骄傲,实在无法做到,再率大军回击。何况,他的军队,人心已散,所有人都是疲惫不堪,这般贸然继续攻击,胜负亦未可量。
且这一场酣畅淋漓的战役,他心服口服。
廖静言冷静机敏的指挥,还有最后那一出以假乱真的安排,如何让他不佩服。
只是想到自己方才对着洛然那失控的两箭,心里颇有些懊悔。
自己何时这样失控过?
竟然被自己的情绪所左右,愣是不挂不顾的射了两箭。
那一刻,自己在想什么?
是被背叛的愤怒吗?
他如何想得到,洛然竟然出现在那个地方,且看她与廖静言窃窃私语,亲密至极的样子,愤怒便止不住的涌上头顶。
他以为即使洛然并不怎么偏向于他,也该是个中立的态度,可今日,这般不遗余力的出谋划策,又是因为什么呢?
失望透顶。
又想到,方才他全力出手,若不是那一队盾牌手,洛然恐怕真的要死于他的箭下了,更是胃部一阵痉挛的后怕起来。
楚空尘心里烦躁,拍马向前,不顾身后亲兵的一阵惊呼,在夜晚的草原上飞奔。
他心里有了些不好的预感,却又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心里堵得慌,竟比这一场败仗更让他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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