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怜玉醒了之后,内在作主的便是林月了,只是石知县等巨不知晓罢了。瞧着身边的人为着自己忙里忙外的,林月也没说出实情,一则是贪恋这温情,二则是怕说了出来之后作被人当作异数。于是便这样的占了怜玉的身份。无人时林月多有发誓,必要善待家人,以报亲恩。
怜玉的身子将养了月余总算是可以下床行走。只是这行走也不得多时,但怜玉每多不听话,必要在不见人的时候偷偷下地四处游走。江妈妈怒极便叫香草时时看着怜玉,且说:“姐儿若是淘气了,妈妈就使唤香草出气。”香草也故作可怜状的凑上前,抹着眼泪道:“姐儿,你就舍得香草受江妈妈的罚?”于是怜玉便安分了起来。
日子已近年关,天气也冷了许多,只是石知县的公务却忙了许多,据江妈妈讲,有时夜间起来给姐儿掖被子起,老爷书房里的灯还亮着呢。再瞧瞧这几日石知县又憔悴了的脸色,怜玉也心疼了起来:“妈妈,叫厨房里的大嫂们给爹爹炖些汤,炖好了我端了去给爹爹。以后便日日如此。妈妈说可好?”江妈妈一边绣着披风一边笑道:“姐儿懂得心疼人了呢。老爷真是好福气。”
怜玉没等到石知县一同吃晚饭,听打发回来报信的人说是衙门里的主簿请老爷喝酒。怜玉便叫人准备了醒酒汤备着。独自用过晚饭之后,怜玉便乖巧的习字帖。等二门上的人来报说是老爷回来了,便兴冲冲的叫人端了醒酒汤去。
进了正房就见到石知县脱了大衣裳、撂了鞋子,一半身子倒在床上一半身子落在地上。便忙与寿童扶了石知县睡好。又叫寿童打了水来,投了帕子与石知县洗脸。接着便将端来的醒酒汤尽数灌下。这才心满意足的准备回屋子睡觉。转身之间发现床脚下有封信便拾了起来。不动声色的放进荷包里,准备回去瞧个明白。
怜玉回屋后便打发了江妈妈和香草去睡。自己点了灯看信,连蒙带猜看得怜玉是冷汗不止。决定明天一早便将信还回去。熄了灯睡在床上,怜玉满脑子的全是信里的内容,讲得虽然都是事关民生的粮食,但怎么看怎么不对,官家收粮多少钱一石,外头粮店卖出一石是多少钱,一来一去得利多少钱。虽然没明讲倒卖官粮,但话里话外全是这个意思。这一封信到底是拉石知县入伙的?还是石知县本就在做这个事体?怜玉一夜未眠。
怜玉睡不着瞪大了眼睛一直到天蒙蒙亮,索性就起了身去找石知县。也不带江妈妈和香草,怜玉就自己去了。还没到正房就听得石知县在大声喝斥:“怎么会丢了呢?还不快去与我找来!”然后就见到寿童一身是水的出来了。见到怜玉一人前来。也不顾一身的湿衣,上前问道:“姐儿,怎么就你一人?江妈妈呢?香草呢?”说着便向怜玉身后望去。
“寿童,妈妈她们没来,你且去换了衣裳吧,我去服侍爹爹。”说着便推了寿童去换衣裳。打发走了寿童,怜玉拍了拍脸,作出一副开心的模样,推开门冲着里头喊道:“爹爹,玉儿可以进来吗?”不等石知县作答,怜玉便跑了进去。然后将那封信取了出来递给石知县:“爹爹,昨儿你喝多了,丢了东西也不知道呢。玉儿瞧见了便拾了起来。”
听到怜玉的话,原本一脸怒气的坐在床头的石知县不由收敛了怒气。又听到怜玉说拾到他的东西了,也顾不得穿外衣便跑出内室。接过怜玉手上的信,拆了仔细看过之后,终是放下了一颗未定的心。将信小心的收起来,石知县这才有心思穿衣裳。
怜玉故作不知的说道:“爹爹这么大的人了,还丢东西,还比不上玉儿呢。只是爹爹,玉儿拾到的是什么呢?”石知县穿衣的手顿了一下,笑了笑道:“那是故人给爹爹的一封信。”便不再多言。怜玉也不再多作打探,只是心里多有留意起来。时时叫人打听石知县的去向,江妈妈只当怜玉走丢了一回对家人多有依恋。便不再留意。
莫名的怜玉就是有种不妙的预感。时时心惊肉跳,便趁着江妈妈和香草不在意的时候将一些小巧的金银首饰包在不常穿着的小衣的边缝里。如此一段时间怜玉也是藏了不少金银起来。但日子一长,怜玉只当自己是多想了,便放了过去。
因是近了年关,怜玉听管家讲多了许多请帖,多是地方绅士相邀吃酒。但因着前些日子石知县破了拍花党的案子,寻着线索也找回了不少被拐的孩子,所以有些无以为报的百姓就借着过年的机会送了许许多多自家产的东西。怜玉也去瞧过那些东西,多是鸡蛋、自家养的老母鸡或是一些当季的果子。怜玉捡了些石知县喜欢的果子给他送了过去。石知县到是感慨受之有愧。
过了腊月二十五,因着石知县内宅里没有女主人,而怜玉又年幼小。就托了江妈妈代为办理过年所需要的东西。江妈妈接了差事,又将怜玉时时带在身侧,也好叫怜玉能明了这做事应有的规矩。怜玉到是很有兴致的跟着江妈妈身后打转,时不时的问问江妈妈这是为什么,那又是为什么。原来就忙得前掌打后脑勺的江妈妈不由暗叫这是自寻麻烦,心急吃不得热豆腐,要教姐儿管家理事也不能这一天二天就能明了的。
怜玉跟着江妈妈学差事,先是打发了人将县衙内内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又请了桃符,贴了春帖。开开心心的就等石知县落衙放假了。依着怜玉本想等着石知县歇了春假,再由石知县带着瞧一下年市,采买些点心果子之类的东西,只是石知县却是不肯,“我的姐儿,你还是安分在家歇着,没得吓了我一次,还再吓我第二回的。”听石知县这么说了,惟玉这才打消了出门的念头,只是私下里到是多有言语:“我的爹爹,被人拐了一回,哪还能再拐第二回。”
不过,石知县到是亲自去了一回年市,买了许多怜玉会喜欢的糕点饼子,还有果子。吃得怜玉是眉开眼笑。
年三十,一家人吃团圆饭。虽然这一桌子的菜只有石知县跟怜玉二个人吃,但厨房准备的菜还是份量十足,难得轻松的石知县也好好的喝了二壶梨花白。喝过团圆饭,二人便移坐到客厅守年。“爹,你说我跟江妈妈准备的年礼,爷爷会喜欢吗?”坐在石知县膝前的怜玉总觉得那份年礼还可以加点什么才是。“玉儿,跟爹说说,都准备了什么?”有点微熏的石知县将头依在怜玉的小肩膀上。
回想起那张足足写了好几张纸的礼单,突然发现有很多东西自己已经记不得了,只好挑了一些还记得的东西讲。“嗯,金镶玉的玉如意一对,十张上好的紫貂皮,还有爷爷喜欢的金石玉帖准备了不少……”怜玉掰着手指着一样一样的数给石知县听。石知县闭着眼睛听着自家女儿在耳边用软软糯糯的声音跟自己讲着话,突然觉得人生在世求的不过就是这样的温情。什么钱阿、权阿,全都比不上这一刻女儿在自己身边的感觉。
怜玉讲了许多也不见石知县说话,抬头一看发现爹爹已经依在她的肩膀上入睡了,脸上还着舒心的笑容。不由轻手轻脚的将石知县摆正,再叫了寿童和江妈妈几个抬了软榻来,将石知县扶上去睡安稳了。才打发他们回去了。关上门,回头看着熟睡的石知县,怜玉觉得现在的感觉很好。不由走上前,轻轻依在石知县怀里,轻声道:“爹爹,我们一起守岁!”
客厅里的火盆一直未熄,到了午夜,石知县叫外头的爆竹声惊醒,看着依在自己怀里的幼女不由想起早去的爱妻,不由喃喃自语道:“我的夫人阿,玉儿已经长大了,越长越是像你了。只是我却是越活胆子越小了。这几个月来发生了很多的事情,先是玉儿差一点就叫人拐了去。再是……再是就是这官越来越难当了。这几日主簿他们几个又来找我了,还是为了粮仓存的那点粮食。只是我怎么也下不了决定,夫人阿,你说我应该怎么办?”不由轻叹一声……
新年第一天,石知县从正中,怜玉坐在他下首,接受家仆的新年祝贺。石知县笑呵呵的分与众人新年红封。江妈妈不光得了红封还得一枝足金的金钗,香草也得一对纯银的镯子,喜得这丫头一直笑得哈不上嘴。而怜玉从石知县手上得到的却是一张纸,一张写着田契二字的纸。石知县的一句话就让怜玉又羞又喜:“玉儿,这本应该是由你娘交给你的,如今也能由我交给你了。如今你也十岁了,是时候帮你准备妆奁了,这些个你都自己收着,平日里你也上街去瞧瞧,瞧着喜欢的爹与你买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