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距离实在够不着那鸟窝,伊利弗斯察看了身下骑着的树枝,粗壮坚韧,似乎完全可以承受自己的重量,于是加了把劲,继续往前蹭。一小段距离挪过,像是跋涉了千山万水,伊利弗斯终于蹭到了鸟窝旁边。
鸟窝搭得稍高,伊利弗斯仍然见不到鸟窝内的全景,他满怀希望地伸手进去左掏右摸……没有!只有些该死的细枝,什么圆的都没有!******,怎么会没有鸟蛋?!难道被树枝埋住了?伊利弗斯不甘心地把鸟窝整个翻过来拨弄了几下,脸上由红转白,由白转青,心中大骂:婊子养的呆头鸟,竟敢不下蛋!伊利弗斯怒气勃发,狠狠将那鸟窝砸在树枝上,鸟窝四分五裂,此时伊利弗斯听到身后“咔”的一声脆响,还没想到是怎么回事,身下树枝已断,连人带枝掉下树去。
多弗若森林的地面几乎全是泥浆和腐叶,伊利弗斯重重摔上去竟还弹了一下,紧接着顺着一个湿滑的斜坡倦着身滚了下去。滚到坡底,伊利弗斯挖出嘴里酸苦的烂叶,擤出鼻孔里要把人臭死的污水,正要破口大骂,腹股沟处却传来一阵锥心的疼痛。
伊利弗斯伸手摸了摸,粘乎乎的,也分不清是血还是泥,他脱下裤子仔细看了看,还好没伤着卵蛋,是什么东西弄伤了伟大的子爵阁下?伊利弗斯想到了裤兜里的那把小刀,将那小刀掏了出来,那又锈又破的小刀还沾着鲜红的血迹,又是这小刀!这狗娘养的小刀已经弄伤子爵阁下两次了!伊利弗斯极想把这小刀拧成希林果酱,可又没那手劲,“去死!”伊利弗斯将那小刀远远扔了出去。
伊利弗斯又走上小路,每走一步都像在遭受痛苦的刑罚,看来不得不向撒忒求救了,伊利弗斯一边琢磨着怎么向撒忒撒谎,一边极不情愿地在路边树干做上家族的徽记。
***
华特费尽眼力,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找到那把伊利弗斯丢弃的小刀,“又物归原主了”,华特丢掉手里的尖石,高兴地想。有了这个坚硬的器物,伊利弗斯这只吃人的野兽绝走不出这片森林!
“未必”,将军发话了,“看到他做的标记了吗?他在求援。”
“他在向谁求援?”华特抚mo着树上的标记,这标记让他感到眼熟。
“仔细回忆一下,这很重要。”
“知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像是莫洛公国莫个家族的标记,逃来奥玛的人似乎说起过。”
“圆圈上方有两个连写的奇怪字符,这是莫洛的文字吗?”
“嗯,这是莫洛的字母。刻得很潦草,像是V和K……V、K……V、K……是威金……对,就是威金家族!”
“威金家族?”
“莫洛的大贵族,在莫洛的地位仅次于莫洛大公,想不到伊利弗斯竟然是威金家族的人!”
“这个家族都有些什么厉害人物?”
“第一人当属战功赫赫的撒忒·威金伯爵,据说整个莫洛公国只有两个人能抵挡北方依拉尔帝国的铁骑,一个是莫洛大公,另一个就是他。另外威金家族还出了不少知名的‘魔法师’,不过我不信什么魔法,我认为那只是骗人的玩意儿……”
“眼见为实。”
“不错,我从没见过有人会什么魔法,奥玛的那些骗子,也只能骗骗威尔这样的小豆丁,但他们那些伎俩却瞒不过我的眼睛。”
“说到威尔,那小家伙说不定已经醒了。挖些蚯蚓回去,顺带想想怎么应付当前的局面,我猜撒忒会亲来。”
“不至于吧,那么个大人物会来这里和我们兜圈子?”
“事关大域图,这恐怕不是什么小事,早做准备的好。”
华特翻动着地下的腐叶,这森林里几乎没有什么动物,地表浅层的腐殖土里却是蚯蚓的世界。蚯蚓的腥气让华特和威尔难以下咽,将军却说这是“高蛋白”食物,不必在意它们外表的形态,两小孩连吞了无数条,还真填饱了不知满足的胃,唯一不足的是那要命的味道。将军又说树皮里又肥又大的白色蠕虫也是上好的食物,两小孩却怎么也不敢尝试,只好顿顿吃蚯蚓,吃得嘴里酸水泛滥。
华特早撕下一截袖子,在一端打个结用来做容器,不一会已挖了满满一袖蚯蚓。华特填埋了挖掘的痕迹,捧着袖子回威尔藏身的大树,一路和将军商量着对策。华特没有告诉威尔关于将军的事情,担心他又无谓地发傻,威尔也只感觉到表哥最近有些怪,常常走神,还会自言自语,但一个8岁的孩子当然不会深想,他只是想早点走出去,早点找到妈妈。
两人捏着鼻子吃了顿午餐,华特又安顿威尔睡下,想起伊利弗斯沿途做的标记,也顾不上休息了,连忙爬下树去,想把那些标记毁掉。
“不妥”,将军看着华特举刀的手,制止了他,“这样太着痕迹,永远记住,不要让敌人察觉我们的存在。”
“那该怎么办?”
“你认为呢?”
华特想了想,立马有了主意,“那就多给他来几个,让他分不清哪些是真的。”
“呵呵,你这小鬼灵精,想出的办法又快又好,聪明得有些可怕。”
“老家伙,你也不赖,经验丰富得很。”华特依葫芦画瓢,在旁边的树上开始做威金家族的标记,一路刻下去,正好兜了个大圆圈。这一番动作把华特累得够呛,小刀也钝了。得磨一下刀,一会还有更重要的机关要做,可不能让伊利弗斯走太远。
磨刀是一个细致的活儿,手里只有一把小刀,磨坏了可找不到替代品,更得小心仔细。磨刀石的种类和磨刀力度、角度、时间都关系到刀子的锋锐程度,将军早有磨刀的经验,但这把破小刀专用的粗磨石、细磨石却难找。任何沙岩石都可磨刀——灰色粘质沙岩石可能最好。石英也不错,只是更难得。花岗石也可用,取两块片石彼此磨平一面。理想的片石一面光滑一面粗糙,用片石粗糙面打磨卷口,用光滑面使之锋利。
华特找遍了附近的地面,选了两块较为理想的片石,先打磨片石,再用片石磨刀。小刀已锈迹斑斑,极难打磨,好在后面的工作对刀子的锋锐程度要求并不太高,华特这才兴致勃勃地做下去。磨刀的关键在于磨出的刀刃必须锐利而且耐用,并不易产生缺刻,华特小心翼翼地握紧刀柄,手指轻稳压住刀面,沿顺时针方向运动,开始时略显生涩,渐渐地找到了感觉,动作愈发熟练轻盈起来,两只手如同穿花蝴蝶,似把磨刀变成了艺术创作。
没过多久,大功告成,一把闪亮的小刀横空出世,已完全改变了先前破烂锈蚀的模样,如果不看刀柄,绝不会有人认为这是之前的那把刀。华特轻抚着寒锋,向将军炫耀:“怎么样,还不错吧?第一次借用你的记忆来磨刀……”
“这哪是我的记忆,我从未磨过这种破刀,说白了这只是块铁皮。”将军泼了瓢冷水。
华特嘿嘿一笑,自负地说:“铁皮也是铁,总会比石器好用吧,再说能把破铁皮磨成这样,我磨刀的工夫是不是……”
“满遭损、谦受益”,将军语气变了,“多少和你一样的天才,自夸人夸,但以往的成绩却成了泥潭,他们陷在里面不可自拔、不息进取,最终碌碌无为、一事无成,我不希望你变成这样。凭你的聪明机灵,加上我的那点记忆,的确可以立足于世,但要因此裹足不前,只会是另外一个方仲永!”
华特知道方仲永的典故,方仲永是中国古代的一个天才儿童,然而“受于人者不至”,最终“泯然众人”,一方面是因为仲永父“不使学”、“环谒于邑人”,另一方面就是方仲永毕竟还是孩童,没有成熟的心智,分不清自信与自满的区别。在与伊利弗斯斗争的过程中,华特由恐惧变为无畏,由无畏变为轻蔑,又猜出伊利弗斯是威金家族的成员,想到威金家族声名赫赫,自己对伊利弗斯屡次施计都能得手,隐隐有了“威金家族不过如此”的想法,自然而然有了得意、自负的情绪。
将军此时第一次这样不客气地驳斥华特,华特发热的头脑一下子冷静下来,“我会是另外一个方仲永吗?我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