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浇断了两人的行程。
在某个店铺外躲了许久,眼看是越来越晚了,方玉潭下了决心,解下外套给清风挡住风雨,拉紧他的手喊道:“跟我走!”清风牢牢抓住他的手,两个人冲着学校狂奔,天地间迷蒙一片,唯有从彼此手心传来的温度是这样令人安心。
幸亏俩人当时走得并不算太远,跑进小学校的时候厨房掌勺的大爷也被大雨困住了,没有回家,看到从雨幕里冲进来的两个人大叫道:“快些快些!厨房里还有烧好的热水!你们洗洗我去烧生姜糖茶!”
清风脱去方玉潭罩在他身上的外套,看到一窜窜水珠子顺着方玉潭的发梢滑落下来,慌忙去取来干毛巾。方玉潭接过毛巾顶在自己头上,微微一笑,瞬间把清风剥了个精光举起来扔进大浴桶里。
清风挣扎无效,把身子都浸到水下,单单露出一双眼睛,在方玉潭身上瞟来瞟去。
“哪里还有你没看过的?”方玉潭好笑地解了衣服,也慢慢的将身子浸入水中。
桶中一下子拥挤起来,清风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后边就是方玉潭的胸膛,羞的差点要把脸都浸到水下去。
方玉潭把他扶起来,自顾自的取来毛巾先为他擦背,大手搓揉着清风柔软的头发,故意避开一些敏感的区位,让清风自己擦洗,然后把他抱出木桶。
清风背过身子飞快地穿上衣服,等到穿鞋子的时候发现那双布鞋内外都湿得可以拧出水来。正踌躇着,忽然身子一轻就被抱到了半空中,清风吓一跳牢牢抓住方玉潭的衣襟喊道:“师父!还是我回房去取鞋子回来吧!”
方玉潭也不搭理他,踏着湿透的鞋子,抱着清风,手里再拎一双鞋,啪嗒啪嗒的回房。
没过一会儿厨房大爷送来一锅热腾腾的生姜糖水,清风正捂被子呢,捂了一边再捂另一边,闻到生姜糖水特有的香味时忍不住从被子里探出脑袋。
厨房大爷乐呵呵地说:“还是个孩子嘛!”
方玉潭宠溺地笑笑:“可不是,这汤里要是没多加点糖,我还真怕他喝不下去。”
清风一骨碌从床上滚下来,为表示其大英雄无畏主义,很利索地倒了一满碗生姜糖水往嘴巴里灌去。
“小祖宗!小心烫!”
清风听见厨房大爷的话,慌忙将端至嘴边的碗挪开。虽说他不上台了,可仍觉得嗓子是最精贵的东西,舍不得有一点损伤。
方玉潭端过清风手里的碗对厨房大爷说:“大爷,这雨势也不见弱,家里大娘不碍吧?”
“没事!我这会儿就回去了,不指望这天能晴下来。”
“不如我送你一程。”
老大爷看清风再看看方玉潭手里的碗,笑道:“你刚淋过雨,现在出去了保不准受寒。要是你受了寒,明天谁来教孩子们学戏啊?况且……我煮的生姜糖茶劲足,我还真怕清风这孩子受不了!”
清风脸一红,慌忙低下头,老大爷拎了方玉潭挂在门后面的伞哈哈大笑着走了。
方玉潭看清风还兀自低着头,便端着那白瓷碗沿着边慢慢转动,边转边往里吹气,等不那么烫手了才递给清风。
清风赌气的用鼻子嗅嗅,被方玉潭骂成是小狗儿,他也不管,眉毛一拧就着方玉潭的手就灌了大半碗下去。
劲儿真的特别大……老大爷不是吹的。
清风喝了一通,觉得浑身发热,连带着脑袋都好像在冒烟似的。
他想起还没有捂暖的被窝,于是又钻进被窝里。
过了一会儿方玉潭去掀被子,看见清风一根通红的舌头正伸在外面,于是又轻轻笑道:“从今儿起干脆改了小名叫狗儿吧?”
清风听了一愣,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嘴中已经多了一样甜甜的事物,低头只见方玉潭白皙的指尖还停留在他的唇前,不舍离去。
原来刚才方玉潭暗自将一颗水果糖的糖纸剥了,塞进了清风的嘴里。清风卷起舌头吮那颗糖,然后露出一点点舌尖舔了舔方玉潭的手指。
方玉潭低头吻他的鼻尖:“小狗儿。”
房间里正是一片温暖的时候,大门突然“呯”的一声又开了,随之而来的是夹着雨水的冷风。清风定眼一看,门外站了个男孩,那个子刚到自己的肚脐眼。
男孩子看见房间里“师慈徒孝”的两人突然眼圈一红就流下泪来。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方玉潭和清风两人都没怎么见过飞飞哭,那孩子,就算是再苦再累也不出声。
清风招呼飞飞坐到床沿,摸摸他的脑袋问:“飞飞乖,好好说,不哭了啊。”
飞飞又抽了几下鼻子,把两只手掌压到腿下。
其实飞飞的一双手清风他早已经看得正切,只看那孩子躲躲闪闪不愿意说的样子,他也就干脆假装不知道。
“也没什么……就是今天下雨……心情不好。”
“哦,怎么心情不好了?”方玉潭挨着清风坐下,给他披了件衣裳。
“就是……就是……”飞飞坐在那里唯唯诺诺,他明明可以找杜言发一通牢骚的,可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偏偏情不自禁地走到方玉潭这里来。
也许是害怕自己在杜言面前掉眼泪吧。
飞飞想了又想,抽泣一声说道:“就是晚上吃的洋葱,我眼泪流不停,想问问什么办法可以止住。”
清风又好气又好笑,把飞飞裹进被子里。飞飞老老实实靠着,抬头问他:“清风哥,你有没有惹过师父生气?”
“多了去了!”清风一边答着,一边笑盈盈地去看方玉潭,“我和人比拧旋子,第一次登台的时候犯迷糊,这些不知把师父气怒过多少次呢……”
方玉潭咳了一声,清风噗哧笑了。
“然后呢然后呢?”飞飞想问方玉潭气怒是什么样子的,在他的印象中,方玉潭一直都是很疼爱清风,那种疼爱到骨子里的形式。
“然后?没有然后了啊。”清风回答道。
飞飞眉毛一瞪:“飞飞哥你逗我玩儿呢!你这么听话,哪里会惹师父生气!倒是我……老惹人生气。”
清风和方玉潭相视一笑,未等两人开口,飞飞像是讲出了心事似的突然松了口气,然后突然从床上跳下来,没头没脑往门外冲出去,边跑边叫:“我练功去啦!”
等飞飞的脚步声远去后,方玉潭把清风搂在怀里,两个人看着门外淅淅沥沥的大雨,听着不绝于耳的雨落声,清风安心地闭上眼睛。
“困了?”方玉潭帮清风解衣服上的扣子。
“嗯……”清风不肯动了。
方玉潭望着怀里人的眉眼,手边的动作就停在了那里,从前的种种翻江倒海般的在眼前一一浮现。方玉潭双臂一紧,将清风牢牢圈在自己怀里,轻轻问道:“师父以前生气的时候是不是很可怕?”
耳边响起了轻轻的鼾声,清风已然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