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妃宫中装饰素雅,诺大的空间倒是被整理得十分得体温馨。
太子往椅上一靠,宫女便急急端了新沏的茶来。
主管进来,挥挥手屏退了其余的人,上前躬身道:“殿下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江轩看着他,片刻方咧嘴一笑,看看四周,除了自己带来的侍从,加上主管就没有别人了。
“公公,玉妃娘娘的人都能守住嘴吧……”
“是是,都是旧人,不会多嘴的。”他忙应道。
“那就好,我过来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如果还是有人问起……”太子抬抬下巴,身后的侍卫拿出一直抱在怀里的一长卷包裹好的东西,转给主管。
“新近寻到的天蚕蜀锦。给了父皇和母后后还剩了些,想着玉妃娘娘老家在蜀地,定是喜欢的,便拿过来给她。”
“老奴代娘娘谢谢太子了。”主管心里依旧翻腾,太子费劲过来绝不可能是为着这种小事,难道说…...
“听说这宫里有个叫童辰修的?”江轩眼角扫扫四周,不经意地问。
主管心内咯噔一下,感觉自己身体都微微一震,定定神,尽量平静的回答:“是有这么个内侍。这几日犯了病,在屋里休息呢。没敢让他出来,若是把主子们染上了可犯大罪了。”
“什么病这么厉害啊?”江轩端起茶,手指摩挲着杯口,并不喝。
“风寒。”主管顿顿,“但是有些重。”
“他住哪间?领我去看看。”江轩出口之时已经站起身来。
“殿下说笑了,他一个卑微之人哪里配得上您移架啊!再说万一染上……”
“我可没工夫跟你说笑。”江轩一声哂笑,睨向他,“今儿个本太子心情好,突发奇想要去看看,怎么?你还想拦着?”
“老奴不敢不敢。”
“不敢就带路,不然我让人一间间的搜也可以。”江轩说完就兀自向里面走去。
主管抬起头来,略一思量,只得小趋到他前面默默领路。
内侍和宫女的房间本在偏殿,只有童辰修因为平日要照顾端华公主的缘故,玉妃特将他的卧房设在了主殿,离公主的屋子不过一条走廊的距离。
下午下雨后,天色灰暗,宫中早早点了灯。沿着走廊望过去,两列温暖的烛光分外迷离。
主管走到一间房前停下来,刚转头便看见太子冷峻的脸色。心中默默叹了口气,看来没有半点转圜的余地了。恐怕就连今日过来也是得知玉妃不在。
一横心,双手前伸,哗啦推开了门。
光线温和地射入屋内,江轩看清了床上一个人正单手支着身子想要坐起,似乎刚才听到了门外动静,想看个究竟。
主管推开门的瞬间反而定了心,也找回了原来的声音:“辰修,快拜见太子殿下。”
床上的人身形一滞,旋即推开被褥下床跪倒在地。动作缓慢,倒像是患病之人。
“奴才叩见太子殿下。”声音清越,只是有些无力。
江轩眯着眼仔细端详他,并不说话。主管此时已到旁边点亮了屋里的灯。
室内一下子明亮起来。跪倒在地的童辰修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就听江轩发话:“都出去,在门口候着。”
他带来的侍从和着主管遵命推出房间,拉上了门。
等到屋中只剩两人时,江轩才走到童辰修近前,伸出食指勾起他下巴。一张精致的脸顿时呈现在眼前。
“呵,倒是好相貌。”面前的人五官优美,一双星眸水润闪烁,微抿的薄唇因生病失了血色,脸色也十分苍白。由于一直躺在床上,并未束发,乌黑亮泽的长发垂肩而下,趁着白皙的脸庞,越发显得整个人清秀,但那眉目,那神色又分明透着难以言说的艳丽,让人挪不开眼。
“今年多大了?”
“十六。”童辰修直视着他回答,语气很是从容。
江轩又是一声笑,慢慢蹲下身来,单腿跪地,与他平视:“十六了……蜀地人……巧合么?”
“不知殿下指的是什么?奴才不大明白。”童辰修眼光稍一闪烁,又恢复如常。
“没关系,玉妃娘娘明白就好,或者最关键的是袁将军要明白!”
话音甫落,江轩突然发力上前提起童辰修,把他狠狠甩到后面床上,自己倾身压在其上。
“啊!”这么一动作,童辰修似乎痛极了般压抑地喊了声,却又怕被外面听到,生生咬牙抑制住。
江轩处在童辰修上方,俯身看他,嘴角噙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看着好像是真病了?或者是你装得像。”
说着就一手扣住童辰修两个手腕,高举过头,一手去扯他的中衣。
等到童辰修身子完全裸露在外微微颤抖时,江轩才突然一滞,低头望见他下体处裹着的渗血纱布,再抬眼看看他,目光中意味不明。
童辰修头侧向一边,紧抿嘴唇,一言不发,胸膛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良久,江轩才漠然抬头,撤手松开了童辰修,立起上身,一腿跪在床上,一腿立在床下,仿若自言自语道:“九岁入宫,现在十六了。你这个可是新伤,一样不好交待。”
一直任凭他动作的童辰修这时却转过脸来,过了几秒艰难开口道:“奴才不奢望靠这个给您个交待。这样做只求殿下可以对袁将军放心,他一心侍奉皇上,绝无二心。对于我,也只是顾恋情谊……”说到这里他眸子一黯,出声有些塞滞:“从今往后,我一个内侍宦臣再没有半点威胁性了,若殿下还不放心,奴才任凭处置,只是玉妃娘娘和袁将军……”
“罢了,你不过一个废人。我又何苦多此一举,非要你死呢?”江轩冷笑着站起身来,理了理衣服,复又回头回味悠长地补了一句:“这面子算是给袁将军的。”
说完,头也不回拉门而出。
雨势渐小,江轩大步出了玉妃宫,后面的侍从一路疾走追着给他打伞。
“再说说那日的事。”
打伞的侍从一愣,哦了一声道:“那日玉妃娘娘与端华公主去了东宫。太子妃娘娘抱了皇太孙出来与她们玩耍。因为天气温暖,皇太孙便只穿了一条开裆裤。公主看了看便叫道‘啊,他也有!’一众人便笑了起来,玉妃娘娘也笑斥她‘傻孩子,可见着旁人还有的?也就还有你父皇和哥哥们了。’端华公主便抢着反驳‘那日辰修洗澡,我进去找他……’只是话音未落,玉妃娘娘便说‘娃娃,看,这是你喜欢的莲蓉包’”
那侍从顿了顿,又说:“奴才当时在场,看玉妃娘娘的脸色瞬间就变得煞白,太子妃也赶紧找其他的话说……”
“这事儿就到此为止了。那个什么童辰修跟你是一种人。”江轩打断他。
“可是……殿下!”侍从是确信里面有问题,才赶紧来告诉江轩的,他明着是江轩派去伺候太子妃的人,但暗地里却是太子安插的耳目。
“端华小孩子说话,知道个什么,胡乱开口罢了。”
“但是太子妃似乎也在怀疑啊,当晚就在偷偷写信,奴才估摸着是要告诉沈相的。”太子妃沈月纹正是沈士辉长女。
“别自以为聪明,当日听到端华话的宫女都死了吧?”江轩冷冷开口。
侍从突然心一紧,当日伺候的宫女确实是被太子妃暗地赐死了,而他得以保全也是靠着是从太子这边过去的身份,平时又比较精灵,即便这样太子妃也狠狠地警告了他,不可说与任何人听。
“你是唯一一个还活着的,好好珍惜吧。”江轩说完这句,不再开口。
侍从听了,立马垂头默默打伞。
清源宫中,执事领着表情怯怯的小宫女进来,到了玉妃身边施礼道:“娘娘,这个小宫女说是您宫里的人,找您有急事。”
玉妃回神瞥了她一眼,蹙眉问道:“什么事,急得找这儿来了?”
她一质问,小宫女更是紧张,但还不忘之前执事的叮嘱,附在玉妃耳边悄悄说了几句。
立时只见玉妃执杯的手不受控制般猛烈一抖,茶水溅了一地。
“妹妹怎么呢?”宛妃看她神情不对,疑惑地问。
“哦,没事。”玉妃定定神,搁了杯子,双眼看向宛妃,但目光分明飘忽游移着,“一个婢子打碎了我平日里喜爱的古瓷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