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凤来楼的四大头牌,每人皆各怀有一种绝技。素素最擅长抚琴,婉儿擅长吹箫,锦儿擅长诗画,清清则最擅长唱曲。
她们在每一个月中,分别选定了一个固定日子,作为她们的单场公开表演日。每当到了这固定的四天时间里,几乎所有准备去青楼消遣的客人,俱都会三三两两的相约一起去凤来楼看表演。那种热闹拥挤的状况只怕用万人空巷也不为过,由此便可看出她们几个的真正实力了!
那几日莫要说本楼内的其他姑娘没有一点生意可做,即便是其他的青楼也会承受到莫大的压力!故而行业内都不自觉地做了个调整,都把这四日当做姑娘们休沐的福利了,这也算是变相地为同行们做了些好事罢。
要说清清最大的长处,便是她的嗓音极之柔美魅惑又具有无边的穿透力。每当她开嗓唱曲之际,每个客人都会产生幻觉,仿佛美人已抱在怀里,红唇贴在耳旁低低细语,忽柔忽媚,丝丝缕缕渗入心肺,神魂都将为之所夺!如此功力,谁还敢说会有人超越于她?
可偏偏自家楼内就有一群人,敢说:“有!”……不过都是在私下里!
阿义这一班小兄弟们,自从听过秦一一闲来哼唱这首曲子时,尽皆众口一词地说他唱得要比清清姐还要动听得多!兴许是这班小兄弟存心捧他,又或许是这群小家伙不懂得欣赏,反正就算是秦一一再聪明,可说到底,他也就是一个小孩子而已,他也总是喜欢听好话的,听了之后也会沾沾自喜、每求必应。但为了怕骄傲的清清姐听到此话会不高兴,便也总是在私下里才敢放喉高歌一曲。现下清清姐就在隔壁屋里,他当然不会无所顾忌地唱给他听。
阿义便求道:“你唱嘛!至多小一点声好了。”
“不可以,清清姐就在隔壁屋子里。你也知道她一向心眼比较小的嘛,尤其是她还动不动就生气,若是被她亲耳听到我比她唱得还好听,那不是要把她的心肺都给气坏了?所以说不行就是不行!”秦一一表示坚决反对!可是看他又瘪起了嘴,心肠便禁不住软了下来,退一步道,“你莫哭嘛!至多等到清清姐到其他房里去时,我再唱给你听。眼下么,便给你讲个好玩的故事,好不好?”
“不要,若是听了笑起来,我的伤口便会更疼了!”
站在一旁捣药的黎叔听不下去了,这两个小家伙居然一来二去、大言不惭地标榜秦一一唱曲比清清还好听,便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秦一一立刻丢了个白眼给他,阿义更是起劲地怂恿他道:“一一你看,黎叔不相信了,还笑话你,快唱一首给他听听,就让他笑话他自己去。”
“他要笑就让他笑好了。”秦一一仍旧不为所动,却坐到他脚后跟去,又翻起了被子,替他捏起脚来,一边还自夸道,“我这双手,可称得上是全京城内最有名的足金手!一般普通人可是决计享受不到我如此贴心的服务的,你说你这小子是不是很有福气啊?”
阿义只觉哭笑不得道:“我痛的是胸口,你替我捏脚底是为了啥呀?”
秦一一不懂装懂,一本正经道:“你这个笨蛋又如何能理解我这门高深的学问?还是等有空了,好好向黎叔讨教讨教,人的脚底是不是对应着人体上各个最重要之穴位?所以说,我现下虽揉捏的是你的脚底,可真正得益的却是你的胸口咯。”
阿义忍不住啐了他一口:“呸,你又知道我胸口的穴位在哪里了?”
秦一一“嘿嘿”笑道:“具体位置到底在何处我也确实是不太清楚,不过反正我会替你把整个脚底都揉一揉,捏一捏的,那总会有一处巧好会捏到了你的胸口穴位上。你且耐心地等待啊,待会儿就舒服了。”一边还哼唱道,“我是妙手回春的神医,黎叔也不及我一分一厘……啊啊啊……神医啊神医!”
黎叔和阿义都不约而同地笑骂了他一声:“呸!没脸没皮!”
在这一刻,阿义的心里真觉着热乎乎的,胸口也没先前那么痛了,可他很清楚并非是一一这个假神医帮他捏穴位的缘故,而是一一对他的这份浓烈的亲情令他感动!让如此怕痛的他,居然也再不觉得忍受不下去了!……
晚膳前,担心劳累了二日一夜的秦娘两母子终于逮着个机会,眯了一会儿眼。
而从不为晚膳这等杂事而劳心的素素和婉儿等四姐妹,生怕吵醒他们,便穿着做工精致的美丽裙装,踏进了油腻腻的厨房,指挥起厨子为楼内的所有人煮食,还特地为秦娘两母子加了好些合口味的菜式。
等到晚膳准备停当,四大头牌回到房里时,锦儿才感叹道:“真想不到!单是准备这一餐食物,便要花费我们如此多的心思!真是一件劳心费力的烦心事!今日我总算是体会到了,想想娘她平日里只有一个人,却要打理这整座凤来楼,真是不容易啊!”
其他三人也连连点头!素素更是用手轻轻地捶着自己的腰腿骨,叹气道:“往后我们要多多体谅娘一些,莫要再与她作对了。”她所说的作对也无非是秦娘让她们去陪一些有势力的人时,她们总是喜欢推三阻四的,想要完全凭着自己的喜好挑人这种小事。
其实她们心里也一直很明白,秦娘不同于其他青楼的老鸨,对她们几个更像是亲生的女儿般迁就、疼惜,故而这几年来,把她们几个也是宠得越发心高气傲了!有时候,她们甚至还会觉着自己并非是凤来楼的名妓,而是富有之家的大家闺秀!从这方面也看得出,她们跟秦娘的感情至深。
她们几个正自反省着自己以往太过恣意的性子时,“笃笃笃”的叩门声响起,门外传来一位楼内姑娘的声音:“几位小姐,军爷想问问,准备何时重新召集客人,收取名录呢?”
素素四姐妹不由面面相觑起来,自认凭自己几个还担待不起这么重的责任,便只好去隔壁屋子唤醒了秦娘。原本还想叫醒秦一一的,只是看那小子睡得死沉死沉的,实在是累透了的样子,便掩起了房门,不忍再去吵他。
秦娘也是满眼的血丝,精神也着实萎靡不振。可扎而伊交代下来的这件事情,却也不得不得替他做得圆满、干净,于是想也不想地让那个来传话的姑娘,回房去告诉那几个齐兵,说这事等用完了膳,再慢慢处理也不迟。
回头又遣了紫萝去厨房催膳,却被婉儿拦下了。当她听说几个女儿已经把晚膳这件事替她处理好了,在意外之下也颇感欣慰,便吩咐了下去,赶紧给各个房间内的客人们上膳。
等到大家酒足饭饱之后,秦娘便将自己人全部召集起来,分配大家去各个房间收取名录,然后再汇总到自己这间房内来。
等到收齐了名录后,秦娘才把秦一一唤醒,又会同了四个女儿,以及楼内其他几个识字的姑娘,一同检查这些名录是否完整了,是否有瞒骗的,真伪程度又是如何?
当他们这些人各自看了手中的几十份名录之后,每个人都感觉到浑身冷嗖嗖的!令人不寒而栗!大家都想不到人心叵测竟至如斯!实在是丑陋至极了!
秦一一更是摇头叹息道:“大家看到了吗?这还不是一个两个人变态,而是每个人都一样的。在他们写自己的来历时,都是寥寥几笔便带过了,但是在揭露其他人的丑事的时候,却不遗余力,唯恐遗漏下些什么!难道他们不明白?在尽力宣扬别人丑事的时候,不正是会暴露出他们自己内心里隐藏着的丑陋不堪么?”
在座这些人听了之后,皆跟着摇头叹息不已。
作为凤来楼的家长——秦娘便总结道:“当然若是换了我们,也不一定会比他们做得好,但是至少我们认识到了这一点,对我们大家来说,便是一件值得警醒的幸事!往后做人一定要记住,你在中伤别人的时候,别人也在中伤你,是以这般伤人不利己的行为,又做来何益?倒不如管好我们自己,让其他人说去,最后伤人的人也必然会被他人所伤害!而我们却能无愧于心!”
秦一一他们深觉有理,自然频频点头受教了。
这一句“损人不利己的,做来何益?损人必利己的,那就去做!”这便是凤来楼人一贯奉行的准则!今天以这种方式再一次教育了大家一遍,真可谓是深入人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