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以为听到她的回答会突然感到索然无味，谁知道恰恰相反，我的欲火反而肆无忌惮地炽燃起来，重新抱住她，疯狂地向她冲击。她也疯狂地用忘情的呼喊回应着我。但从此我记住了这个人的两个名字，和一份隐隐的敌意。就是那块咸糖！他怎么会还在琼雅？一个反对现代建筑而又攻读现代建筑学的工程师，在建筑行业中工作最繁重工资最微薄。我曾经不止一次在高级企业家俱乐部听说过这个可笑的怪人，大多数人把他当做笑料……三年前？大酒店落成试营业的时候，我先期把一辆特长尺X轿车从汉堡海运到琼雅。恰好在我下飞机前办完一切海关交通税务等等繁杂手续。我当然知道，在中国衙门多，官员也就自然很多，一个经管官员就是一个难以逾越的关卡。但在金钱这把万能钥匙面前，那些关卡全都敞开了。当我乘坐着尺只（轿车从机场驶往酒店的路上，我都觉得这是一场梦幻。在中国，金钱的重放异彩，使许多曾经被迫成为清教徒的中国人耳晕目眩，甚至癫狂失态，好戏连台。以丑角为主的悲喜剧的成就最大。我和戴茜这出戏算是什么戏呢？我很难给它下个定义。姑且把它称作罗曼蒂克爱情戏吧！如果我不是爱情戏的男主角，谁也不相信欧洲灰姑娘的故事会发生在中国，即使这部戏已经落幕了。我自己都怀疑它是否发生过，也许就是一场七补八缀的梦。当酒店的门童拉开我的车门的时候，我在跨下也许是全中国第一豪华房车之前，踌躇满志地从镜子里看看自己。当时我穿的是那一时期我最喜欢的英国名牌丑黑色西装。我觉得给我的职工们的第一印象特别重要。我要让他们看到一个高贵威严而又有点儿英武之气的董事长，这只有好处。在上个世纪是个做军装生意的厂家，也许我出生在军人的家庭中，潜移默化地养成了一种审美情趣，不自觉地以军人风度为男性美。洒店总经理副总经理们和一些部门经理都在门前迎候我。我注意到莉莉在那些经理们的身后，垫着脚尜在别人的肩膀上看我，看样子她是经过了刻意修饰得好像没有任何修饰的样子。我承认这一眼我就动心了。就在我的右脚跨下房车的那一瞬间，从玻璃门的反射中看到了一个小女孩！就是她，使我在此后的几年时间里，神魂颠倒，不可自已。她穿的是一件极短的破汗衫，像是西方摩登少女的乞丐装，露着肚脐。下身是一条中国式的平脚短裤，赤着脚，十个分得很开的脚趾。披肩长发上还沾着沙子。论这身衣服，她比灰姑娘还要苦寒十倍，但她的出现使我自惭形秽。她那几乎一大半裸露着的躯体由于青春焕发而显得无可比拟的华贵。
在一个矫揉造作的世界里还有这样一位天使！她一定是唯一的一位！她的脸正仰望着大厅里星罗棋布的顶灯，她轻轻地摆了一下头，我立即想到应该给她戴上一顶珍珠王冠，她的乳房不大，没有胸罩，自自然然地挺立着。她朝身后一个年轻人眨了一下眼睛，一对星星的熄灭复明，也不过如此诱人吧！那年轻人穿着一套皱皱巴巴的灰西装，大概是一位乡下裁缝的杰作。没打领带的衬衣领子已经黑了。那年轻人一直向女孩使眼色，拉她赶快离开这儿。她的回答是撒娇地扭了一下肩膀，径直走向大门。但门童拦住了她，不许她进门。她像一条鱼似的，从两个门童中间滑进了大堂。一个门童正要去追她，我摆摆手制止了他。她立即发现我是这里的无尚权威，侧过身来对我嫣然一笑，用哄小孩儿的口气对我说“计涉奢肴看砉抨走，啊？”“好哇！要我给你带路吗？”“好哇！”她学着我的口气，同时像一位公主一样把手伸给我。我牵着她的手，在我属下员工们一白一多双诧异的目光下，穿过大堂。看样子，如果我挽着一头长臂猿都不如牵着她更让人吃惊。惟独莉莉镇静地站在离我很远的地方，向我恭恭敬敬地颔首微笑，只有我能看出她笑得有些苦涩。只是一瞬间，一颗更亮的星在我眼前升起，立即使莉莉变得暗淡无光。我自己都不懂，这是为什么？莉莉的敏锐苦了她自己。真抱歉！我告诉皮特（？；丁总经理，高级职员的见面会暂时不开了，现在只需要他一个人陪同我们参观落成后的酒店。所谓我们，就是我和这个还没向我通名道姓的灰姑娘。皮特是个上了年纪的英国人，他皱了一卞眉头，就装着很高兴的样子遵命走在我们的左前侧。首先到地下室参观了庞大的健身房，这时她已经告诉了我，她的名字叫莲莲。莲花的莲，是爷爷给她起的。她有一个很和睦的家，家中只有三个人，一个是她自己，一个是她的爷爷，一个是卷毛小黑狗刺猬。
她把狗也当一个人，可见那条狗和她的亲密关系。莲莲对每一种器械都感兴趣，都要试一试。可怜的老皮特不得不一一为她示范，再由她自己做。参观完了健身房，皮特就满身大汗了。接着又是保龄球场，这项游戏使得莲莲大为开心。她是一个天生的投掷手，命中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五。后来我才知道，她在河滩上，为了赶鸭子，投掷过成〒上万颗石子。整个球场全都是她的笑声和滚球声。皮特很礼貌地问我“董事长！您刚下飞机，不累吗？”“！”我只能给他这么一个最简短的回答。掷了几十个球以后，她才舍得离开，又转向迪斯科舞厅。当旋转灯光打幵的时候，她咯咯笑着去捕捉那些雪花般的光斑。等到音乐声轰的一声响起来，吓得她尖叫着扑到我的怀里，索索发抖。她可能从来也没有听见过这样响亮这样怪诞的音乐。我拍拍她的背，她有些羞怯地仰望着我“我还以为是老天打雷哩！”可怜的老皮特为了示范给她看，扭着肥胖的屁股，气喘吁吁地满场子旋转。莲莲几乎在第四小节就会跳了。她那小母鹿似的身子无师自通地扭得花样百出，使得老皮特大为惊奇。后来，又参观了商场酒吧七个中餐厅一其中分川粤京鲁潮湘晋七个菜系。西餐庁韩国烧烤厅日本餐厅泰国餐厅越南餐厅……她对那些奇奇怪怪的厨具和玻璃器皿特别感兴趣。最后参观各种客房，有标准间套房豪华套房总统套房……在参观的过程中，她越来越沉静。当她刚刚走进总统套房的时候，她像是很冷似的，紧紧地抓住我的胳膊，只小声说了一句话“这样好的房子给谁住呀！”“给你，给你好吗？”“给我？”她摇摇头，不信任地看着我，“真的？”
“真的”我十分肯定地告诉她，“真正的！”我走到房间门前的时候，发现房里有哭声。我敲了一下门就进去了，一进门就觉得奇怪。明明是个大好的晴天，却把老天爷免费供应的阳光用窗帘挡住。屋里开着灯，丹丹和’霞都在，一天到晚笋呵呵的哓霞在放声大哭。―“你们是不是在开熏会？怎么把人都开哭了？”美珍姐没回答我，忽然唱起凤阳花鼓来了“说凤阳，道凤阳，凤阳本是个好地方。自从出了个朱皇帝，十年倒有九年荒。咚咚咚呛，咚咚咚呛，咚咚咚呛咚呛又呛……”美珍姐对着我说“凤阳姑娘！你们凤阳人虽然穷，可是穷得聪明，能悟到出了皇帝就要遭灾。好了，晓霞！可以停止了，凤阳姑娘来了！说点叫人高兴的。小娟！给她们讲讲，怎么才能把绳子穿进牛鼻子里去的？”丹丹的嘴一撇，瞟了我一眼“往牛鼻子里穿绳子有啥稀奇！哪个戳牛屁股的种田人不会穿牛绳？还拿来当古讲？”美珍姐朝我挤了挤眼睛。“丹丹以为你要讲的是四个轮子的牛。”她转向丹丹：“不对，丹丹！小娟讲的是两条腿的牛！”“两条腿的牛？！”丹丹当起真来。/怎么，你不信？不要说牛，两条腿的狗，两条腿的狼……都有！“没见过。”丹丹还没转过弯儿来，还要问“两条腿的牛有没有角？”“没有。”美珍姐一本正经地说，“除了没有角，什么都有，还有牛鞭！”说到这儿，晓霞奴涕笑了，我也笑，美珍姐也笑。我们一起大笑。笑得丹丹丈二金刚一摸不着头脑。“丹丹！傻妹子！”美珍姐笑够了以后才对丹丹说，“你听小娟讲，一听就明白了！”厂“小娟是不是讲的两条腿的牛呀？”丹丹又把我们引得一阵大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