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哪样？”丹丹还是没明白，她说的“哪样”是云南话的什么。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我们现在已经四个人了，随便说什么都会出彩。“你听嘛！”美珍姐大吼了一声，我们才静下来。“美珍姐要我说的是两年前的事，那时候，我们几个从凤阳出来的小姐妹，到餐馆里去卖劳力洗碗刷盘子都没人要，老板卡我们的脖子，工商管理所和老板合穿一条连裆裤。他们不让我们活命，不发工钱，还要赶我们滚蛋。我们啥都会，只会开会，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姐妹几个召开了一个紧急会议，分析了前形势，认清了我们的任务，作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主攻方向一工商管理所。我们还进行了分；。大家一听，要我主攻所长。所长是个三十几岁的大胖子，油水太足，秃头。我最腻味的就是胖子，可这又不是挑女婿！可以，所长就所长！此人我跟他打过交道，他见到我们这些外地来的散工就叫盲流’，板着脸，口口声声政策原则上级规定领导指示国家利益……你一走近他，他的牛眼睛就瞪得像两只铜铃。餐馆老板赖帐不给工钱，他不支持我们，反倒偏向老板。吃广人家的嘴软，拿了人家的手软。他们都是又吃又拿的能手！他向我们要健康证，拿不出就罚款。狗日的！这口气不出事小；我们出门在外，活命要紧。那天晚上，工商管理所的人都下了班，只有所长没出来。我溜进他们的小院，在窗外看见他正在和一个小老板在谈私房话。谈完，小老板告辞，一转身，用背在身后的手往桌上丢了一个小纸包，小纸包只有一条冼衣肥皂那么大。所长把那个小纸包塞进自己的公文包，动作非常利索，看得出，他至少千过百把回。当他正要出门的时候，我进来了。他一看见我就火冒三丈出去！出去！出去！下班了下班时间不处理公务。’事不宜迟！我立马飞了他一个媚眼儿，惊得他一愣。
这叫争取战争主动权。狗日的！我叫你跑！有什么事呀！’他说话一贯拿腔拿调。所长！你不是要验我们的健康证吗？’不错！这是为了对消费者的健康负责嘛！’哎哟！我的所长啊！我们这些外乡人，人生地不熟。到哪儿去办健康证呀！’我的一只手已经搭上了他的肩膀在卫生局。’哎哟！所长！卫生局在哪条街？哪条巷？坐哪？朝哪？我们两眼一抹黑呀！所长！再说，办个健康证要花钱检查身体，我们哪儿有钱去付费呢？不付费哪个医院的门都不让进。’这些事不归我管呀！小妹子，铁路警察，各管一段！’他提起皮包装着想走的样子。我一把就抓住了他的手腕子，再飞了他一个媚眼儿，先稳住他再说。所长！我想请教您一个问题……，问题？什么问题呀？’健康证，证明什么？，那还要问吗？健康证就是证朋你的身体健康状况的！，啊！这就好办了，所长！你给我检查检查身体不是……也……可以吗？’我？’他笑了，我可不是个万能人儿，检查不了。，所长谦虚使人进步，你可别谦虚过度了！检查身体不就是从尖摸到脚嘛，我一边说边把泡的手往我胸口上按舍不得孩子打不着狼！我一下把我小褂上的五颗扣子都扯掉了，你们都知道，我是最恨带奶罩子的……”美珍姐插了一句俏皮话“你一下子推出两门钢炮！”“没等我开炮，他自己就往炮口上撞了，差一点没把我的奶头儿咬下来。疼的我直流眼泪……”美珍姐的妙语又来了“裤腰以下的事就不用你动手了，对不对？”“可不是，狗日的！你们别以为我抓住了他的牛鞭，他就老实了？狗日的狡猾着呢！他的那玩意儿还插在你身上的时候，样样都答应。隔了一夜，他就翻脸不认帐了！当众说他从来就不认识我/我身为所长，清廉自守，像你们这种盲流！竟敢血口喷人！你想干什么？污我的清白，坏我的官声厂我心里想，好哇！我污你的清白，我坏你的官声？我贴着他的耳朵对他说了一句悄悄话，他马上就软了。你们猜猜，我说了一句什么话？”丹丹说“你说的一定是你要凭良心！”我还没来得及说不是，美珍姐幵口了“要这种人凭良心？他的良心在哪儿？他的良心早就扔给狗吃了！”哓霞说“我猜，你说的一定是我去告你！”
“告？”我几乎嚷嚷起来，“他才不怕你告呢！到哪儿去告？用什么去告？告得起吗？你们都没猜对。美珍姐！你能猜得出吗？”“！也猜不出，我只知道，要是我，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就不说话了。预备一把刀子，瞅个机会，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不，就是对狼，我也下不了手。我对他说的是……一句悄悄话所长！昨儿晚上我的小裤头儿还留着没洗哩！’紧接着我大声说我一定按照所长的指示去医院好好检查检查，听说医院一检查就知道该不该给我发健康证了……’你们猜他怎么说？他当然听懂了我的话中话。他立刻变得一脸和蔼太好了！要你办个健康证，不是为了我，是为顾客着想嘛！我们从来都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绝不会故意刁难谁。你今天先去富豪酒家去上班，就说是我让你去的。你的健康证已经交给了我。’我也学会了得寸进尺。所长！写一张二指宽的条子，对你只是举手之劳呀厂他马上给我写了一张条子。临走的时候，我一再向他道谢，他亲自把我送到大门口，对我说脏衣服要勤洗，不然餐馆老板就不用你了。’我对他说所长！衣服我会天天冼，您放心！只有一件……我要留个念心儿，永远不会洗！
这一下才在牛鼻子里穿上一根绳子。绳头儿紧紧捏在我的手里，就是不放！”丹丹听我说完，高兴得拍巴掌“小娟！你怎么那么聪明呀？”“这就是在战争中学习战争，从此以后我就开始大赚了！”美珍姐反常地叹了一口气，使满屋子兴奋的情绪一下就低落了。“傻妹妹们即使你得到的是一座金山，也不能算是大赚。我们卖的是什么？是青春，是命，是我们足以称得与尊严的东西一句话说得大家都不响了，灯光也像是暗了许多……我这才知道美珍姐浩得并不像她说的那么潇洒……这时候电话铃蓦地响了起来，由于久久的寂静，铃声显得特别响。莲莲对于很多人来说，从我被杨晓军牵着手走进八酒店那一刻起，我就成了一个够人们永远猜测的谜。很少有人看见过我，因为我的大部分时间在国外。差不多没有人听到过我一句完整的话，我有什么吩咐，总是在电话上向他们说一两个单词，往往用英语。当然，我心里也有很多话，不愿说，也没乂说。我并不觉得除了我自己以外，别人能给我什么有益的建议。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自己既是锁，又是自己这把锁的钥匙；自己要是打不开，那就永远打不开了。回想起来，多么可笑。当我第一次仰望？尺制；X大门的时候，我以为那是天堂之门。很长段时间我都庆幸我和他昨巧遇，仅仅那一天就是一个奇迹。至于后来，对于任何一个人都是一场梦。他牵着我走进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宫酸里应有尽有，而我好像立即就成了宫殿的主人。参观以后，在一间叫做“烛光精舍”的餐厅举行盛大的宴会。四壁点燃着一百支烛光，餐桌上杯盏的缝隙间都铺满了鲜花。这个宴会与其说是酒店为他们集团老板举行的，不如说是杨哓军为我举行的。我被安排在他和皮特中间，至今我都为那件极短的/汗衫和脏兮兮的短裤感到脸红。
那时候的我——包括他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合适。这也许就是我所以在以后的日子里，对他有一种感恩情绪的原因。他和他的中外高级职员都穿着笔挺的西装或晚礼服，每个人都好像脖子里撑着一根木棍，一动也不敢动。没有一个绅士淑女尚我敬酒，实际上是他们不知道应不应该向我敬酒。不管谁向他敬酒，他都会用杯子先碰碰我的杯子。绅士淑女们甚至不敢正视我，今天看来，他们一定是怕喷笑出来，对老板大不敬。应该说，杨晓军对我的确是一见钟情，使得他旁若无人。当然，也因为他财大气粗。我后来才知道，他对待任何事都非常勇敢，如果他生长在理想主义的革命战争年代，他绝对能够全身捆绑着炸弹进入敌军指挥部；这大概是他父亲的遗传基因的作用。他当然能感觉到他的部下们的尴尬样子，为了我，他特别站起来举杯提议“为最美丽最纯洁的莲莲，为大海的女儿干杯！”女士们先生们只好站起来，但并不把杯子伸向我。有人默默地向我瞟一眼，而大部分人的目光都越过我的头顶，看着壁上的烛光〕我很快活，干杯就干杯，我喝了很多。当时我并不知道那是！！？父，我只觉得很好喝。杨晓军不停地让服务小姐给我夹菜，每上一道菜，首先分给我。我用手抓着鸡腿使劲儿地啃，酱汁儿抹了满脸，我就撩起小汗衫来擦。惊得皮特手中包银的象牙筷子滑落到碟子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叮当，使得他汗流满面地连连道歉。杨哓军没理会他，连忙把餐巾递给我。我看看他，他的脸上没有一点儿责备和难为情的意思，好像很欣赏我的样子。喝汤的时候，我学着我们家小确猬的样子，用舌头大声地舔并弹拨着，特别发出很大的响声来。我发现除杨晓军以外，所有人的嘴都可以丢进一颗大鸭蛋。只有杨晓军笑眯眯地问我“好喝吗？莲莲！”“这粉条汤太好喝了！”那时候我并不知道我喝的是一百多块钱一盅的鱼翅羹。杨晓军一听我说好喝，就把自己的一盅原封不动地推给了我。最后上的甜食是巧克力冰淇淋，这是我第一次吃这么冻这么香的甜食，又是一个双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