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的很高兴，高兴得尖叫起来，使得杨晓军的部下们不知所措，好几个人都用餐巾捂住了脸。大概是怕惊叫起来。甜食以后是咖啡或茶，我选了咖啡，因为我没有喝过咖啡，也不知道咖啡是什么。杨晓军问我“你吃饱了吗？”
“我把他的手拉过来按在我的肚子上，让他摸一摸我的肚子吃得有多么圆。他微笑了一下，很快就把手抽了回去。这个桌子底下的情节幸好谁也没看见，否则，他们的嘴一定会张得连鹅蛋都能吞进去。饭后，他取消了所有的会见，理由是累了，要休息。但他一点儿也不累，他牵着我走进总统套房，问我“别走了，好吗？就住在这儿？”
“我住哪一间？”
“随你挑。”
我拉着他的手走进总统夫人套房，告诉他“我住这间最大的！”
“好的！”看样子他比我还要高兴，“你满意这间就住这间，我会让人给你拿衣服来，洗澡以后好换。”
“我不要换，我有衣服。”
“你的衣服脏了，应该换了。”
“脏了，脏了不怕，明儿跳进河里扑通扑通就干净了呀！”
“我觉得还是交给洗衣房去冼好，比尔下河洗千净得多。好吗？莲莲？”
“我怕干不了……”
“明天早上绝不耽误你穿。”
“好呀！”我说着就要脱衣服。他连忙说“别着急，等等。”
他从挂衣橱里拿出一件雪白的丝调浴衣递给我厂“这是浴衣，等我出去以后，你放水冼澡，洗完澡用毛巾擦干身子，先披上浴衣。如果想睡觉，换上睡衣。”
说着他又把睡衣给我拿了出来。“呃！”我心里想，这么麻烦！他向我挤了挤眼睛就带上门走了。我走进了浴室，两下就把衣服全都脱光了。跳进很大很大的浴池，可我忘了问他怎么放水。我只好东摸西摸，乱按乱扭。忽然哗的一声，四面八方一齐朝我喷出十几股很热的水来。我吓得大喊大叫地跳出浴池，等我去拉门的时候，怎么也拉不开。拼命用手捶门，用脚踢门，喊得嗓子都哑了，门才开。穿着浴衣的杨晓军走了进来，他上下打量着我，我不知道他是惊？是喜？是呆？是痴？他问我“怎么了？”我当时并不觉得当着男人光着身子有什么不妥当，我牵着他走进浴室。他一看就笑了“啊！”他立即帮我把水调整得徐缓些，水温调整得温和些。“好了，这是旋转流，躺在里面它会自动给你按摩。跳进去吧！”我看看水，看看他，跳起来一把搂着他的脖子对他说“我还是怕，你也下来……”他好像很为难，停了一会儿才说“好吧！”他脱了浴衣抱着我跳进浴池。我们并排躺在旋转着的水流之中，我又高兴了，问他“我想叫你，应该叫你什么呢？董事长？老板？先生？……”
“不！我的名字叫杨晓军……”
“那……我就叫你杨叔叔……？“不！”
“杨大哥？”
“不！就叫我晓军哥吧！”
“晓军哥？”我怀疑地看看他，像？还是不像？总觉得有点儿滑稽。再想想，光着身子的他，好像怎么称呼都可以。“晓军……哥！能让它流得快些吗？有你在，我不怕。”
’“可以。”
他马上把水流调到最快，我狂喜地在浴池里随波逐流。他在水里加了浴液，抓住我，帮我擦洗身子。后来又连着？换了两次清水，等我在水里玩够了，他才把我抱起来，用毛巾擦干我身上的水。他擦着，擦着，渐渐傻了，呼吸声越来越大，手也在颤抖。他把我抱到皇后宝座般的床上，突然亲了一下我那红樱桃似的乳头，痒痒的，这时候我才知道好羞，长长地“嗯”了一声。我翻了’个身，把睑埋藏在柔软的枕头里，他又在我圆圆的小屁股上轻轻地咬了一口。我扭了一下身子，“啊”了一声，我以为他接着会把我翻转过来……我等着，等着，等了好久。他并没有再动一动我，后来连声息也没有了。我突然翻过身来，他已经不见了。说真的，我有点失望。不知道为什么，我和他虽然！一次见面，他对我有一种没有经受过的吸引。他迁就我，体我，宠我”使我很容易和他亲近，我很自然把他和咸糖相比，我当时还不懂得比较他们的财富，财富对于我还非常陌生，还非常不具体。更不知道财富是一个男人自信潇洒慷慨宽容和勇敢的基础。所以咸糖的形象相形之下，立即在我心目中显得十分小气和卑微。而他在情感上对我的专一和执着，又被我当做专横和自私。他总是不愿我离开他一步，特别阻止我对近来在我们家乡发生的变化产生兴趣，更不愿我和除他以外的人接触。好像一切陌生的迅速变化着的事，和大量涌进琼雅来的人对我都是极其危险的。他反而觉得亘古不变的大自然才是最美好最安全最珍贵的。那时候，我的思维能力距离对咸糖的理解可是太远了，恰恰是人类走向物质文明的整整一个圆。这是一个布景和角色以及角色的身心大转换的时候，五光十色的变幻曾经使我透不过气来；新奇的金光闪耀的东西太多了！这一切，对于一个和五千年以前一模一样的野女孩的吸引力，是绝对压倒的强大！后来，当现代文明狰狞的负面形象对我越来越清晰的时候，我的心空了。当财富的华丽包装一层一层被剥去的时候，我得到的是一颗酒心巧克力。一点点甜，一点点苦，一点点醉……除此以外就什么也没有了。现在，我走到了终点，才发现这本来就是我的起点……不！不！不！起点已经没有了，无论是物质的还是精神的起点都被破坏得面目全非了！可那时候我只是个赤裸裸的放鸭子的小女孩呀！如果让我一开始就能认识到与生俱来得来轻易的爷爷和大自然对我的怜爱，其价值绝不在金银珠宝高楼大厦之，下，那岂不是太苛求了吗？！从沙滩上，一转眼之间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托上云端，皇宫一般的总统套房，流水一般的珍馐美味……仅仅餐桌上各种刻花玻璃杯，就够我把玩十天半个月的了。当我第一次在总统套房一觉醒来，以为这是一场沙滩上的梦。我好半天才回忆起我走进总统套房的路径。我坐起来，第一眼看见的是一套内衣，一件黑色短裙和一件白色短袖衬衫，都是非常柔软的丝绸制作的。我先穿上内衣内裤，镂空抽花的领口和裤脚。当我走到落地穿衣镜面前的时候，我吓了一大跳，以为镜子里是一个突然闯进屋里来的洋娃娃。她也受了惊吓。好一会儿才知道她就是自己，我好一阵笑。她也像我一样傻笑，但很美！我真想过去抱抱她，可……她就是我呀她一我会这么好看吗！？杭太行陆美珍在电话里故意给我装蒜，非要问我是谁。“我是你大姑姑，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来？……你房里有人，我听出来了。还不是一个……当然都是女人，怎么？女人在一起就准没事？难说……我不用猜，有丹丹，有哓霞，有……小娟，云萍这时候不会去，还在做梦哩！……”
“你是不是在我的房间里装了窃听器？”陆美珍在电话里一边笑一边大叫，“不然，你怎么知道？这电话又不是传真电话！”
“我不仅知道都是谁，还知道你们一大早聚在一起说什么……”我装着咄咄逼人的样子。“说什么？”陆美珍的嘴也不让人。“说贵妃娘娘呗！”我非常自信地说，“对不对？”
“错了！大错特错了！谁希罕她？她！有什么好说的？”
“这么说，你们还有点出息，那你们在说什么？”
“我们在说怎么才能把绳子穿进牛鼻子里……”她这句话一出口，我就听见她们房子里一片叽叽嘎嘎的笑闹声，我问“是智力竞赛？”我一说出口就知道我说了一句蠢话。显然美珍的电话外接扬声器开着，她们简直是笑成了一团。美珍用话简把她们的哗笑尽量逼真地传达给我。“笑什么？你们疯了！一群性苦闷造成的性变态患者！”这句话就像捅了马蜂窝，她们四个女人的嘴全都对着话筒喊叫起来，一句话也听不清。可想而知，她们对我一定是来而不往非礼也，一句好话也不会有。我立即把电话给挂上了。让她们去嚷嚷吧！嚷够了再说。她们过得就那么快活？老娘寂寞得就像躺在棺材里。如果我真的躺在棺材里，也许没有这么寂寞。幵始钉棺材板的时候，还会有一阵强烈的震动，棺材里还会有很大的共鸣，像一只大音箱。送葬的时候，有喧天鼓乐，有凄婉的哭声，有的人能哭出一首长诗来，尽情歌颂死者也就是我生前的美德。所有的人都变得非常宽容，所有飞短流长都静止了。到了墓地，又是另一番热闹。可以肯定，生前宿敌都会声泪俱下地讲出我是多么的可爱，多么的令人惋惜，甚至包括亨利的一瘦一小一长的三个女人在内。下葬以后也不会寂寞，小偷吸毒者异性恋者或同性恋者杀人犯阴谋家都会独自甚至成群结队到墓地来，或独立思考，或聚会密谋，或是恶狠狠地做爱。你会昕到平庸生活中永远听不到的音响和故事。因为你在暗处，他们在明处。你不可能加害任何人，当然，你也不可能帮助任何人。谁也不在乎你的存在，不在乎你能否看见或听见。你不可能指责他们，揭发他们，传播他们的隐私。生前大奸大恶，死后成为白毛僵尸蓦地从墓中站起来的为数不多。密谋和做爰如果毫无顾及，一定很有可看性和可听性，并能让你产生持久的兴奋。最让人兴奋的恐怕是一个盗墓贼光临你的墓地，我曾在一篇随笔中看到全世界的盗墓贼都有一把洛阳铲，这是中国古代洛阳专业盗墓贼发明创造的盗墓专用工具。无论你的墓穴有多深，洛阳铲都能探测到你的墓室，打开你的棺材，把你旳尸骨翻过来，翻过去，寻找为你陪葬的金银珠宝，他们会把你的骨头架子翻得七零八落，痛快淋漓。即使尸骨曝晒在大地之上，也比在五星级酒店整天接长途电话强。电话上谈的全都不是人话，全都是电脑上的符号。外汇呀，期货呀，股票呀，黄金呀，集装箱的启运和装卸呀，进出口指标呀，回扣呀，还有那些让人作呕的所谓的公关，也就是和索贿人讨价还价。亨利差不多一百多年才来一次，他一下飞机，马上就进入商业竞争状态。一次可以向我交代一百多件生意上的大事小事要事急事特急事……数不清的电话要打，数不清的传真要发。某要人的生日礼物采取什么方式送？既不露形迹，（绝对避免行贿受贿的嫌疑又能让对方确切地知道是谁表达的这点“小意思”。一切都要一条一条地记下来。如果他高兴，和你共进一次晚餐；在吃饭的全过程，还是交代他随时想起来的各种琐碎的商务事宜。总之，食而不知其味。回到房间，他拿起电话来就是向全球辐射式地通话。一会儿英语，一会儿广东话，一会儿普通话，一会儿闽南话，亏他都能说。我在他面前不要说是情人，连个女厶都不是，甚至连个花瓶都算不上。对花瓶可以不向它说话，至少要在闻到花香的时候看看它。他对我恰恰相反，只对我说话，根本不看我。打完电话，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他一倒下来就酣声大作，人事不知了。七点，电话铃惊天动地响起来。这是总机小姐按照客人的要求，响铃提醒客人起床，准备去飞机场。你还得伺候他洗澡穿衣打领带穿皮鞋，还要帮他整理公文包。最后必须给他榨一杯橙汁，等他喝完橙汁，就挽着你匆匆下楼了。出门就和他一起上了等在门口的出租车，直奔机场。在车上还要不断地小声面授机宜，一直到下午，进入闸口，他才想起要和你亲热一下，用没刮胡子的脸蹭蹭你的脸，算是一个吻，而且还要说一句让你情绪恶劣的混帐话“我最恨的就是给我戴绿帽子的人！”
一那眼神和杀手磨好了刀之后的眼神一模一样，让你又柏又恨。他可以养四个外室，我就不能养一个汉子？陆美珍老早就提醒过我“管他，你应该有你自己的生活？他真的有千里眼？要不，别找固定的，找那些外国旅游者。”
我才不会听她的话呢！外国旅游者，一夜风流，再碰巧传染上爱滋病。死，并不可怕，死之前得活受呀！像陆美珍那样我也不干。找个油头粉面的，先不说能不能接受，这种人，一上床三个月就自然而然地变成诈骗犯，你甩都甩不掉。他要是知道亨利特别在乎这种事，得，天天都会在你脖子上架把刀。三天两头儿都得塞钱，成了一个填不满的无底洞。女子最寂寞的是连男人味都闻不到，逼得你像发情的小母狗似的满屋子乱转，恨不能把自己的尾巴咬掉，甚至幻想有人突然按响门铃，一开门，一个男人冲进来强暴了你，在你身上留下他的臭汗精液牙印和仇恨，…“幻想毕竟是幻想，在我的生活小圈子里，全都是女人的气息，全都是寂寞的女人轮流上门，跟你倒她自己的苦水。无外乎就是金钱还太少，青春已不多，男人太薄堉，夺己不走运……核心是性苦闷。只不过有些女人说不出，即使得出，也说不清楚。最近我才对小时候看到的一出东北二人转王二姐摔镜架》恍然大悟。我时时都想摔镜架，可惜酒店里的镜子都镶嵌在墙上。想摔电视，想摔电话……一想到没了电视电话，会更加寂寞，于是就摔―另一张床上的枕头，摔枕头没有声音，没有重量，没有冲撞，没有碎片要收拾。你就是角脚死命地踢，你的脚趾头也不会疼。我从来不欢迎客人进我的房间，女客也不例外。生意上的朋友要见面，约在咖啡厅酒吧间。我有点儿喜欢和陆美珍交往，这种交往大部分是通电话和上舞厅。在电话里我们可以肆无忌惮地说粗话，说荤话，讲淫秽故事，或是大声骂人。一阵发泄之后，挂上电话进浴室，用很热的水淋上半小时，仰着脸，让热流覆盖着全身。再拿起喷头，让有力的水柱冲击着自己的胸背八腹腋下和所有最敏感的地方。然后，把浴缸里放满水，平躺在水里，一动也不动。做一个云蒸霞蔚的梦。爬起来，用热风机把周身吹干。躺在床上，想大哭一场，又没力气哭。朦朦胧胧睡到电话吵得你非接不可为止。和陆美珍去舞庁是一次放松，每一次都很过瘾。维也纳厅不大，有点儿像袖珍斗牛场。三面是一排比一排高的情人座，一面是演唱台。经常有一个菲律宾三人演唱组，两男一女。那个菲律宾歌女的肤色介于黑种人与黄种人之间，身材极好，细腰丰臀。宽而厚的嘴唇涂抹得猩红，吐字特别清楚，而且最容易自我陶醉。她一点儿都不在乎口型是不是美，大而奇丑，反倒显得非常性感。维也纳厅的灯光很暗，音乐一包括歌曲比较抒情，弥漫着浓厚的怀旧情绪。特别是那些探戈舞曲，能把你的魂儿都勾出来。陆美珍在舞场上具有男性的潇洒，帅极了！经常有外国男子邀请她和我跳舞。
她只给我当舞伴，我只给她当舞伴。我可以让她拥抱着跳到天亮，随心所欲地把她幻想成最完美的男人，我和她能共同在拉丁美洲古老的节奏里，滑翔出一个梦境来。梦醒的时候，她还是一个女人，我也还是一个女人。但是我没有失望，因为我本来就没有希望过。电话铃响了。我猜想是陆美珍，拿起来，果然是她。我问她“她们都走了？”
“没有！谈得正热闹呢广“热闹比冷清好，有事吗？”
“晚上去跳舞吧？”
“你不说我就猜到了，当然可以呀”我故意问她“我跳累了，只能拔了电话蒙头大睡，你就不同了！下半夜……”因为她对我并不隐瞒她和申喜的关系，我暗示下半夜申喜会去她的房间。“别跟我打哑谜了，花钱的大爷是我，要他来他就来，不要他来他就不能来。来，也行！反正我不会出大力，出大汗，我最善于以逸待劳了。”
“你真有福，也会享福。”
“这算什么福啊！讨饭花子敲瓦碴，苦中作乐吧！”
“可你苦中还有乐可作呀！大妹子！；’“你不是归你自己管辖吗？可你愿意划地为牢，有什么办法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