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笄过后,夕月平静的和夕颜一起听了老宫主的决定,那时我与夕月曾经的矛盾已经随着时间淡忘了,可却再也回不去当初那种两小无猜的心境了。我那时满心雀跃,夕颜每日看起来也是越发荣光焕发,只有夕月,每日依旧微笑着,却一日日的憔悴下去,可恨当时的自己并没有注意到。夕月和夕颜及笄后的第二年,大婚定在那年的冬天,这一年早春的时候,我便与夕月和夕颜一起去无极宫外的山谷里踏青。却不想,途中遇到了蛰伏在无极宫周围许久的江湖上的死对头,夕月替我挡下了一剑,而后坠下了山谷,那一刻我的心好像就随着她的身影坠了下去,才真真正正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锥心之痛。急急的回了宫,派出无极宫所有的人手出外寻找,却终于还是没有找到丝毫的痕迹。就好像夕月并没有坠下山崖,而是从来未出现在无极宫外一样,一切的痕迹都消失了。派出了大量的人出外寻找,我不断的暗示着自己,没有找到就是最好的,说明夕月还活着。”
“夕颜每日还是如往常一样请安,情字伤人,我每日只枯坐在无极宫的山崖边,想着我与夕月见面之后的种种,惶然间想起夕月替我挡剑时的样子,那眼神中一抹瞬时而过的黯然猛地敲进了我的心里,我才想起那时候夕月已经瘦的不复往日的模样,那时的眼神,分明就是决绝的姿态。捂着心口吹了一下午的冷风,父亲在宫殿里大发雷霆,指责我不应该因为一个女人变成这幅模样。后来,不知过了多少日子,夕月还是没有回来,我正式开始接手无极宫的位子,夕颜也依旧在殿内,却没人再提大婚的是由,我时常看着夕月留下的东西,觉得日子若是就这么过下去便也是好的。父亲三番五次提过大婚,这却是我不能退步的底线,若是连这一点都退步了,想起夕月坠崖时的表情,我觉得如果我那么做了,我百年之后将无颜去见她,父亲终于执拗不过,与我定下了三年之约,这也是他最后的底线。”
“却不想,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两年未到,夕月被找到了。”
凤岚说道了这里却突然止住了声,陆小婉猛地抬起了头,手指颤抖起来,她直觉这一切的缘由都从这里开始产生,却因为未知,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如果说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自己像一个看客,那么从此时开始,陆小婉陡然生出一种情绪来:这后来的事情,与她有关了。
凤岚仍是不说话,目不转睛的盯着陆小婉看,好像是要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什么秘密来。
“我真是宁愿从来没有找到过她。”凤岚眼中抹上了浓重的哀伤,“无极宫的探子在一家普通的农户里找到了她,和另外一个男人。”
“嗯?”陆小婉挑眉。
“我犯下了此生都不可被饶恕的一个罪行,完全没关心夕月在此期间发生过什么,我执意的以他们生活的村庄的全部村民的性命为质,把夕月带回了无极宫,分开了她和那个男人,并在夕月回到山上之后,派人去追杀了那个男人。”
陆小婉没说话,只看着这个男人,觉得他即可怜又可悲,虽然从他的叙述中陆小婉隐约开始有一种认知,也许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都与这个男人有关,或许这个男人就是罪魁祸首,可是她看着凤岚,却全然没有见到仇人的感觉,只觉得眼前的男人真是可笑的令人叹息。
似乎是感觉到了陆小婉的目光,凤岚苦笑着看她:“你现在是不是恨我?”
陆小婉摇摇头,果真和夕月在一起的男人是自己的生父,“我并不恨,却是可怜你,明明是自己的错误犯下的缘故,却要加到别人身上不知悔改。”
“不错,我背着夕月去追杀那个男人,最后,却查出那个男人是姜家的天命者,于是又以夕月为质,迫他回了姜家。”
陆小婉“哼”了一声:“倒也真是个一石二鸟的好计谋。”
“我告诉夕月,我与那人说了她与我有婚约,那人便自愿退出,夕月什么话也没有说,只看着我的眼睛,像是在透过我的眼睛审视着我的灵魂,斥责我的谎言。我终于还是心虚了,别过了脸,把夕月安排在了湖心小筑,四周环水,又有人看守,也不怕她逃了去。”
“后来我便把这事情告诉了父亲,父亲只淡淡的问了我一句,你可还要娶她,若是他却也不反对,但是夕月只能做小,由夕颜做正室。若是不娶,夕月就要赶出无极宫去。”凤岚以手扶着头,面色涌现一丝苦楚。
“某日里夕月的丫鬟来报,说是夕月有了身孕,那天我喝醉了一时气急闯进了湖心小筑,由记得那天月色正好,夕月只是在月下靠着窗边独坐,面色无喜无悲,看我进来,也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想好如何处置我了?’我气急,便告诉她,若不是嫁给我做妾,便要赶下山去,却也不会让她和那个男人在一起,若是嫁给我做妾,孩子的事情我可以不计较,甚至视为己出。”
“夕月只是笑,笑到眼里都是眼泪,指着我摇摇头,‘你永远不懂得什么叫愿得一心人。’言毕,再也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如此往复,我也赌气没再看她,却也绝口不提娶夕颜的事情,对夕月的一日日憔悴也向没有看到一样。”
“最后是有一日,夕颜终于忍受不住,跑到湖心小筑和夕月闹,我终是想不到那么一个平日温婉的丫头也有那么心狠的时候,我见到夕月的时候,夕月骨瘦如柴,脸上留着一个鲜红的手印,夕月眼里却并不在意,只有死灰一片。”
“后来夕月与夕颜也不知达成了什么,夕颜带她出了无极宫。我日日沉浸在自己的念头里,总觉得是夕月背叛了我,直到多日后才发现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夕颜了,找到湖心小筑的时候,那里只有蒙着面纱端坐的丫鬟,这名丫鬟便是照顾夕月的玉遥,玉遥看着我,只说了一句话,‘奴婢不管宫主如何责罚,既然宫主无法许给小姐一心人,还不如早日放小姐走。’我便再也说不出话来了。”凤岚垂眸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陆小婉却很平静,端着茶杯不紧不慢的喝着,夜晚的屋内很是宁静,连屋内人的呼吸声都清晰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