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花叶瓣瓣枯残色,蕊心已亡碾香丘
十四静静地看着我,眼神里透着思绪的伤痛,像是一个委屈了好些时候的孩子,却兀自用倔强刚强的神色掩盖了许多单薄和脆弱,他刻意地柔声说道:“四哥现下不在帐子里,你回去了也是没用的,何况现在外面风大寒凉,你又冻了一夜,无论如何也得为自己着想……你这样不是苦了自己么……”
我抬头看着他,和胤禛七分相似的面庞,让人恍惚,冲着他淡淡地笑了,连自己都在轻蔑的耻笑自己,耻笑自己竟对着和他有些相像的人恍惚而不能自持。
我呆呆地问道:“你说,我是不是好傻,明明知道这世上没什么是真的,明明知道痴情于你们那样的遥不可及,明明知道我不过是个一无所有只图过活的人,如此明白还要忘乎所以地去乞求此生不枉真情,是不是可笑的紧?”泪水迎着夜风化作一片冰凉,寒冷到刺入骨髓一般的凉意让我渐渐麻木,假的,什么都是假的,只有自己那颗不过尔尔的只有自己珍惜的心脏是真的,真的能够体会到蔓延开来的心疼。
他的眼眸里瞬间划过掩藏不住的疼惜,而后是刹那的狰狞和阴厉,表情僵硬之后便渐渐地放柔和:“你知道是什么让我如此没有自己么,是你进四皇子府那日决然的倔强,你是真性情的女子,我是从那刻才知道我的心里开始有颗真心的,不要这么想自己,让我来,好不好,还有我,嗯?”他微微地摇晃着我的肩膀,仿佛要唤醒一个沉迷到不能自拔的孩子,我的泪水没有竭尽的流着,空气里有了潮湿的味道,没有丝毫力气地软软站在那里,他缓缓地把我搂在怀里,像是搂进一个易碎的宝贝瓷器,小心翼翼……
我张着空落的眼睛想要看清这个世界,却发现周围夜色凄清,自嘲,自嘲,除了自嘲我几乎什么都做不了。
伴着脚步渐渐临近的声音,眼前突然出现了另一张面庞,我隔着十四的肩头看去,是胤禛,他铁青的面色教人害怕,他的身后站着另一个满面震惊人,那女子是带着纵横的泪痕,是璧霜。他们都未说话,只是看着我和十四如此这般的情景,沉默仿佛是最可怕的利器,让人心上扎满了细碎而疼痛的小孔。
我的心瞬间传来坍塌的声音,轰隆隆的震着,经过耳膜,我匆忙闭上眼睛,告诉自己这不过是梦境一场,睁开的时候便不再有什么了,什么都是虚无。
然而,鼓足勇气缓慢地睁开眼睛,却什么都没有变,只是胤禛的面庞不再往日那般,面目之间几近狰狞,眼神之中透着无边无尽的冷意,深邃的瞳孔却把我吸了进去,那里面有种令人窒息的痛,生命一瞬间生生撕裂,疼痛带着压抑让一切摧毁在这一刻。
我欲挣脱十四,本能的挣脱他,却发现自己早已没有任何力气,几乎是要倒在地上,喊出声来,却颤抖到听不清楚,只有自己知道,我在歇斯底里的叫喊着胤禛的名字。
而他却留给我一个太过凄凉和哀伤的眼神,然后默默地消失在夜色中,再看不到,连背影都那么模糊,我的眼前瞬间一片漆黑,什么都没了,包括渐渐稀疏的意识。
醒来的时候,过了好久才适应了帐外已是大亮的刺目光线,我只觉身寒,缓缓地坐起来,榻旁的小木桌上摆着还冒着热气的酥油茶和点心,不觉饥饿,昨夜和衣而睡,一片凌乱直让我记起昨夜发生的许多事来,就在那里呆愣了好些时候。
我知道,也许就此再说不清了,人生戏剧得不再精彩,而是可怕,我失去了太多。
起身的时候,璧霜进了来,她看着我的眼神空旷荒芜,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一般,只是静静地站住,向我站着的方向看过来。
“我从一开始就应该知道,我只是你的替代品,他终究心里面放的是你,可是为什么,玉霄,我到底造了什么孽债,为什么要让我这么苦,为什么你总能抢走原本属于我的一切……”
我看着毫无血色的璧霜,微微肿起红红的眼睛透着浓浓的憔悴,眸子里是荒芜一片的沙漠。
“姐姐,我们不过是一样的,不是么?”
我永远无法忘记昨夜草原上的那个女子,还有她的名字,还有他离去的背影,无关仇恨,只是疲惫,漫无边际的倦怠,我累了,而让我真正累的人不是别人,却是我的爱人。
我绕过她,走出了这里,没有留恋,即使分明知道也许这里的主人会把我真正的放在他的心上,但这里仍然不是自己的家,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逐渐习惯了这样的思想,有他的地方才叫做家,才让我感到温暖,而现在呢,一夜之间物是人非,他在的地方还可以叫做家么,我还可以体会到温暖么,也许可以,但那却是一种盗窃,盗窃原本不属于我的东西,也许可以,只是我还能骗过自己继续这生活么?
我一个人站在四皇子的帐外,看着帐篷的帘缝里透出两个人的声音,一个市那再熟悉不过的音色,另一个是昨夜让我无法忘怀的画梅的声音,门外站着的是昨夜画梅身边站着的蒙古丫头,我看着她,知道画梅就在里面,我不在的这晚,她陪着他的,于是即使我做错了什么在他心里也只是男人尊严的丧失,无关其他吧。
我突然发现自己已经麻木,或许昨夜还留存着些许希望,想要从他口中得到否认,可是此时那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她在这里,于是留存下来的只是彻头彻尾的无知无觉,如果他说在这样封建的朝代,一个已嫁的格格独自和京都皇子共处什么都不是,那他便不再是我认识的胤禛。
好在我们彼此平局了不是么,我在心底苦苦的告诉自己,我投奔过别人的怀抱,而他的怀抱从未真正包纳过我,我们没有什么权利可以去责备对方,我只可怜我自己,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回到这里。
那丫头看着我,有些奇怪,决绝地说道:“四皇子说了,谁都不准进去。”我点点头,微微的冲着她笑了,我不会进去的,至少在这个时候。
“请你不要告诉你的两位主子,我来过,好么?”
她奇怪地看我一眼,然后摇摇头,说道:“我是画梅格格的丫鬟,有什么一定要告诉他们的。”
正说着只觉里面有人走近,不觉慌神,脚下却黏滞得动弹不得,胤禛撩开帘子,看到我,没有掩饰住哀伤和恍然,竟站在那里不再说话,我也像恍如隔世一般,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身体也不自觉地感到虚弱无力,许是昨夜至这时都没食什么。
画梅觉得奇怪,也从里面出来,一见是我,竟暖暖地笑了起来,道:“那我先行一步”便带着丫头离开了,她的笑让我深深地感到难过和痛苦,羞耻在一瞬间涌了上开,气血突然上涌只让人晕眩,耳边听得他的声音,在关切的叫着:“霄儿,霄儿……”
而我知道那不过是梦而已,也许此生便是如此罢了,陷入黑暗的时候我想为自己即将逝去的幸福哭泣,至少泪水还有些滋味,却发现早已枯竭的泪泉早已剥夺了让我哀悼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