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大家都没事了。”
“那你们快上来。”
唐五铭将井口垂下来的绳子在徐炎腰上拴好，道：“你们先。”
徐炎双手拉住绳子，再次对唐五铭道谢，慢慢被人拉了上去。
“竹喧？”梁皎见同窗定定的望着尸体，痛苦而悲伤，轻拍他的背，“这个人你认识吧。”
的确认得…那具尸体就是孙竹喧他二表哥的，启文表哥，姨妈这些天为他都快疯了。
梁皎打了几个冷战，不愿再去看尸体，“别太难过，各人有各人的命，他今生遭遇坏，下辈子兴许能投个好胎。”
孙竹喧哑着嗓子道：“好胎就不奢求了，求他下辈子有份好德性，给自己积点德吧…”
绳子绑在腰间被往上拉，井壁上有看不清的东西在蠕动，孙竹喧尽量缩着身子，被拉上去后，见是两个护院拉着绳子另一头。“护院大哥，烦劳了。”
倆护院颇自责，万分抱歉的对孙竹喧抱拳道：“孙公子言重，我们和周亭一起做事，那么久都没发现他是这种人，还让你和徐公子遭了他的道儿，实在对不住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这次如果不是徐炎被抓，谁会知道木讷的护院原来是个潜藏的杀人凶手呢？孙竹喧还想开口，已经被人拉入怀中。
熟悉又陌生的温热感，“竹喧，你有没有事啊？”古裕晨盯住孙竹喧鲜血淋淋的手腕，语气焦急。
孙竹喧刚才因为徐炎神经一直绷得很紧，看见表哥的尸体，即害怕又难过，此刻见了古裕晨，好比寒冬中冷得够呛的人见到厚棉被，顾不得矫情和在场的其他人，直接把头靠在古裕晨肩上，一手环住他的腰身，低声道：“破了点皮，没事。”
大夫正给徐炎上药，问他：“除了手脚，身上还有没有什么地方疼？有没有挨过打？”说着双手按徐炎的骨节和肌肉。
徐炎口中说着没有，朝孙竹喧、唐五铭、梁皎用力使眼色。梁皎和唐五铭站在旁边，同时咳了一声，将视线转开。
那边，护院下井，将周亭和孙竹喧的表哥带上来。
薛院长带人把孙竹喧送回西院，双手背在身后，正色道：“明儿衙门带人来审，你就如实说…待会儿他们给你送热水来，洗个澡，歇了吧。”
“是。”
“今天晚上…”薛院长想到从井里拉起来的尸体，尽管他比这些学生的阅历丰富得多，还是忍不住恶寒；再想到孙、徐二人身上的血印子，知道他的学生很可能遭罪不轻，十分自责和愤怒，柔声道：“要不要找同学陪你们？”
孙竹喧也不能确定今晚是否敢一个人入睡，眼角瞥着一旁的古裕晨，心里直打鼓。
古裕晨上前一步说：“院长，让学生陪竹喧吧。”
薛院长对古裕晨很放心，立马点头，又嘱咐了两句，带人走了。
刹那间，孙竹喧觉得天上所有星星都从云后面出来了，一刻比一颗闪得卖力。
一旁的宋日勤好心道：“古兄住在北院，有所不便，不如让小弟代劳？”
呼啦一声北风吹过，乌云盖住了漫天星光。
古裕晨勉强笑道：“院长说…”
梁皎窜过来，可怜兮兮道：“我在下面也见着了死人，害怕得很，你陪我睡吧。”
宋日勤浑身一个激灵，朝古裕晨作揖道：“如此这般，有劳古兄照看孙兄了，夜深，小弟先行回房。”说罢脚不沾地的走了，孙竹喧和梁皎交换了个眼神，捧腹闷笑。古裕晨不知所以，跟着笑了两下，催孙竹喧快些进房。
屋内，水雾蒸腾。
孙竹喧的将两只手腕搭在浴桶外避免伤口沾水，让古裕晨给他擦身子。
他虽和这个干过不少坏事的二表哥没多少感情，亦不感到十分可惜，而且，说实话，他挺不想和这种人做亲戚，别的不说，单他听见的，启文表哥做过的坏事，就已经够被关进监狱一辈子出不来。
但毕竟是姨妈的儿子…想到姨妈悲痛欲绝的模样，孙竹喧长叹。
“吓得不轻？”古裕晨帮往他身背上抹胰子，手掌触到皮肤，孙竹喧浑身酥麻，心里边骂着自己边庆幸，还好方才一阵折腾弄得精神不济，要在平时不得立马交代过去！
“要说不害怕是骗人的…我们素日只当那周亭个性木讷，想不到怀着那样的心思，天天和我们这么多同窗打照面，真可怕。”
孙竹喧只向古裕晨说了个大概，要是让别人知道徐炎被压在谁的身上差点那啥了，徐炎定会提着刀满书院追杀人。
“你表哥的事，别太难过。”
说难过，作为亲戚，孙竹喧肯定难过，但想起周亭的咬牙切齿以及亲戚中关于二表哥的说法，他有今天的下场，真的是咎由自取了。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古裕晨与孙竹喧对视一眼，擦擦手，开门，徐炎急吼吼的站在门口，衣襟半掩，垂下来的发梢湿嗒嗒的，古裕晨刚要开口问，徐炎急道：“竹喧，有没有看见我系在脖子上的收纳袋？”
孙竹喧朝叠放在凳子上的衣裳堆里抬下巴，“宋兄捡到，我一直放在衣服里，你找找去。”
徐炎不顾脚上伤口疼，冲过去抓起一件，没有，直接扔到地上再找另一件。手忙脚乱的翻了一阵，才从最下面的外套里找到，“放那么下面干啥？”徐炎把收纳袋打开，看见里面一粒黑色棋子，浑身轻松下来，将袋子重新在脖子上挂好。
脱衣服，自然是最外面的放到最下面，我还能把你的东西装到里衣去不成？孙竹喧看看散乱在地上的衣裳，对徐炎笑道：“你那是扶桑黑曜石磨的么？让徐六少爷这么上心。”
徐炎嘿笑着捡起孙竹喧的衣裳放好，“故人之物，弥足珍贵…古兄，孙兄，你们继续，小弟不打扰了。”抬脚往外走。
孙竹喧对他背影喊道：“把衣襟拢好…”又笑道：“看以后还敢不敢胡说八道…下次可未必有这么好的运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