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怎么承认啊！我根本没有做啊！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那你当时为什么救我？还说什么安慰的话！说什么世界的美好！这些毫无证据的诬蔑就是你给我的美好吗？”穆穆倪加大了音量。
柏之摩一看情况似乎不大对劲，便拿着爆米花站了起来，准备缩到墙角躲避。他对人们的冲突有特别的恐惧。长孙蝶男却伸手强行将他拽回了凳子上。
陈先生看着穆穆倪，他无法形容自己现在心里的感觉，他从未预想过和穆穆倪对峙到这种地步。他就这样看着自己和她之间，只剩下痛和刻薄。
长孙蝶男突然说：“你们怎么不听听我说的呢？”
“闭嘴！”陈先生和穆穆倪两人同时吼道，然后两人又对视着。
他们都看着曾经的温暖，两个人的温暖，如同地球上的热带雨林一般，逐分钟逐分钟消失，一分钟消失四点八公里，直至虚无。
世界变成荒漠。
“我也有点后悔当时遇到你，救了你。”陈先生如是说道。
穆穆倪终于不争气地泪如雨下。对他们两个人来说，这句话重得不能再重，那是他们一直背负的石碑。
陈先生说完就转身要走，长孙蝶男叹了口气说：“怎么就不听听我说的呢？其实那些事都是我做的啊。”
穆穆倪愣了一下，然后她对长孙蝶男怒吼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长孙蝶男说：“那天不是柏之摩那笨蛋说怎么对付那只猫的？虽然那小子傻了一点，但是我觉得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人们的过往不是那么容易磨灭的，可以成为他人生中最大的惩罚，所以我便那样做了。你不是和我说过他的事嘛，所以我就去他们公司宣传了一下。他女朋友嘛，老总刚好是我的一个客户，那天她来这里吵吵闹闹的，这里是别人能来随便吵的地方吗？真是！”
长孙蝶男又转头看着陈先生说：“你又有多了不起呢？对一个女生的暧昧却不说清楚、不解决，你只是一个公司的小职员，又不是情圣，你甚至连一套好些的房子可能都买不起，你没有跑车，没有很多东西，你只是一个小人物，你怎么能承受两份爱情？你凭什么伤害我这里的人？除了我，别人没有资格伤害这里的人，在我看来你就是一个****。”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穆穆倪狠狠地推了长孙蝶男一把，大声吼着，但她根本推不动他。长孙蝶男平时也有做运动，虽然算不上健硕，但他那俊俏得像女人的脸蛋之下，也有些不俗的力量。
陈先生沉默了起来，他的脸上阴晴不定。
陈先生知道自己错怪了穆穆倪，但在这之前，他从未想过这件事是这样的开始和结果。
他也在心里问着自己，现在，他能做什么？能说什么？然后他笑着对长孙蝶男说：“虽然你说得难听了点，但有道理。”
说着，陈先生转头轻轻地对穆穆倪说了声对不起，退了出去。
穆穆倪却扑向了长孙蝶男，她大喊着说：“你怎么敢这样骂他？你自己又怎么样，你又有多了不起？！”
穆穆倪觉得自己都快疯了，在这一刻，她明白，原来比起被陈先生误解的痛，原来看着陈先生受伤，是她所更不能接受的。她并不知道事情的始末，但大概也想出了一些苗头。
只是长孙蝶男冷静得令人发指，他淡淡地说：“我骂他又怎么样了？像他这种人，有什么能力？而且，无论从什么方面来说，我都比他了不起。”
穆穆倪又急又怒，她觉得心里火烧火燎一般。
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样的局面，怒火中烧的她对长孙蝶男说：“我不会让你好过的！”然后她拿起电话拨了110。
早早躲在一边的柏之摩从角落里探出头来，提醒她说：“骂人是不能报警的，你和我们住了这么久，智商没提高吗？”
陈先生在门口停住了脚步，他现在不知道要怎么掺和这件事，只是觉得柏之摩实在是令人无语。
“穆穆倪。”陈先生叫道。
穆穆倪转过头来的时候，他微笑着说：“算了吧。”
“不可以！”泪流满面的穆穆倪大叫了起来，她不明白自己的眼泪为什么停不住，但她明白自己心里的怒火，她大声说，“没有人可以侮辱你！”
这确实是穆穆倪的心声。
她看着长孙蝶男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你给我一个解释！你为什么要这样！”
长孙蝶男面无表情，他说出了大概是自认为足够的理由。他说：“他那种小角色凭什么让他女朋友来高加索山跳脚？他凭什么伤害这里的人？”
穆穆倪听完后忍不住惨笑了一下，说：“你大概从不知什么叫伤害。”
那次长孙蝶男在书店里偷东西之后，穆穆倪有再去那个书店，被搬空了店里的书本存货的老张有点黯然。穆穆倪和他聊过一阵，老张说大概是长孙蝶男搬走了他的书，他经常在这里做那样恶劣的事。只是老张对他毫无办法。穆穆倪有些唏嘘，但她也毫无办法。之后她和长孙蝶男的关系变得不错，也忙碌得忘了这件事情。但是现在，她决定给长孙蝶男一个惩罚！她知道长孙蝶男是书店里的惯偷，老张拿他没有办法，但至少那一次她是个证人！于是她就那天长孙蝶男偷走了老张店里所有的书的事情，报了警。
穆穆倪看着长孙蝶男说：“你不是喜欢将别人的过错公布于众吗？那你自己也来尝试一下那个滋味吧！”
长孙蝶男只是抬起眼睛看了看她，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陈先生走了过来，站在穆穆倪的身边。
穆穆倪突然转过身，抓着他胸前的衣服直哭，他没有拒绝，静静地站在那里。他知道穆穆倪现在需要，所以他便在这里。
陈先生也无法解释自己心里的感觉，有时候牵绊着人们的，是解释不清的东西，任何语言也都不过是烂泥中的枯花，徒劳无功，苍白无力。
6.自己人
穆穆倪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简单的人，她只想过简单的生活，平实、满足、愉快。她不明白，为什么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搅和。从前的男友、陈先生、柏之摩和长孙蝶男，她不明白为什么世界会这样。
穆穆倪他们几个人仍在高加索山的三楼客厅，这个平日里因为两个男生的胡闹而热闹的地方，如今沉默得鸟兽走避。
警车在校门口被拦住了，门卫在和他们交涉，因为这样子直接进来学校太张扬，对学校的声誉也不大好。
最后门卫也通知了校长，然后校长赶来了。
学校想尽量低调地处理这些事情，但无论在哪个地方，都是不缺少好奇宝宝的。许多学生将警车围了个水泄不通，大家都在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尽管校长一再勒令那些学生回去，但大家似乎不知道什么事便不死心。特别是当校长和那些人向高加索山走去的时候，关于天才的事情和那幢小楼的神秘，令大家八卦的心理更强烈了。
当下面的声响传来时，穆穆倪一直在楼上的客厅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
她的心里涌现出强烈的快感，她想要长孙蝶男承受陈先生那样，做过的事被公布于众的痛苦。
但她同时也发现，复仇是一件痛苦的事，看着面无表情的长孙蝶男和蠢蠢欲动的柏之摩，她突然十分不好受。
在她想来，长孙蝶男应该会有许多更过激的反应的，因为他本不是这样平和的人。
如果长孙蝶男再疯狂些，再激烈些，穆穆倪觉得自己大概会越好接受。
而如今长孙蝶男放弃一切的抵抗，令她莫名其妙有些愧疚，有一些若有似无的感觉横在心里，仿佛令她欲吐难吐。
警察要求长孙蝶男回去协助调查，因为书店里的货物价值并不低，而目击证人和事主并未到齐，事情在这里也处理不了。被惊动了的校长一直护着长孙蝶男，他说就在学校里将事情讲清楚便好了，他有保护自己学生安全的义务和权利。
就在双方的商议十分难以有结果时，长孙蝶男突然说：“我回去协助调查。”
这样一来，校长也不好横插一脚。
谁也不知道长孙蝶男现在怀着什么心思。
最清楚他的人大概是校长，但是校长更加知道这个相貌英俊的男生，他平静隐忍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多倾斜偏激的心。
穆穆倪看着长孙蝶男下楼，他独自一个人走在前面。
那落寞的背影看得穆穆倪有些心软。柏之摩突然追上来，他拉住了穆穆倪说：“无论怎么样，他受到应有的惩罚就好了吧？如果被同学们知道，他也太可怜了，跟那只猫似的。”
除却最后一句话，穆穆倪承认柏之摩说的话有点道理，她犹豫了一下，说：“我不会告诉无关的人。”
柏之摩重重地点了一下头说：“就是这样。这是我们的事，无论如何要保密。”
穆穆倪看着柏之摩，她觉得有点愧疚，她不知从何时开始这两个男生已经将她当成了高加索山的自己人。
她现在所做的，似乎不是“自己人”应该做的事。但她也无法原谅长孙蝶男对陈先生所做的那些，那是她心里最不能触碰的死穴。
看着窗外的人群和警车的时候，穆穆倪也说不上自己心里的感觉。
她无数次告诉自己的，如果长孙蝶男破口大骂，或是狡辩反抗，她也许会更好受些。但事情并没有这样发生。
柏之摩送他们两个人走到了楼下。陈先生准备和穆穆倪一起去警局录口供。
柏之摩走到高加索山门口时，警惕地望着四周围观的人，眼神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他对穆穆倪说：“我们要做到最好，不要让那些人知道了长孙蝶男的事，交给警察处理就好了。”
穆穆倪无意义地“嗯”了一声，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心里想着些什么。
而柏之摩马上换上了一副笑脸，他对着围在警车四周的同学大声宣布说：“你们别看了！其实没有什么事！长孙蝶男在2011年9月12号下午四点二十七分的时候，和我还有穆穆倪在一起看《速度与激情5》！我们当时在讨论巨石强森的肌肉是怎么练成的。还有当时我们正好看到巨石强森和范迪塞尔打斗的那一幕，我们觉得他们的身体受到那样的打击还能行动是不符合逻辑的！而且长孙蝶男根据近代心理学、现代科学价值观与国际人际关系理论组的观点提出，两个互相仇视的男人是不会因为一场打斗成为好友的！除非他们是GAY，并且早已在对方的心里占有不俗的地位！所以长孙蝶男根本没在这个时间去偷窃书店，并搬空所有的书籍。那样所耗费的时间，将会超过电影的长度，而我们会没有办法将电影看完整！”
柏之摩说完后，在场所有人都静了，大家都愣愣地看着他，包括长孙蝶男。
全场鸦雀无声，只有风在临睡着呢喃着什么。
柏之摩朝穆穆倪眨了眨眼说：“怎么样，我做得不错吧？”
“真是糟透了。”校长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外面围观的同学也爆发出了巨大的议论声，说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怎么会，你这个死老头怎么怀疑我？”柏之摩怒问。
“你不知道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故事吗？”穆穆倪问道。
“我知道啊。所以你没注意到我提供了近乎完美的不在场证据和理论数据支持吗？”柏之摩瞪着穆穆倪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