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以为，自己以后的世界里，最亲近的人可能就是，生存在虚幻中的谢丁一老师，还有柏之摩和穆穆倪。
今天见到这个陌生而熟悉的男人，他十分不适应。
“或许他说的是对的。”长孙蝶男看着自己的父亲，他觉得灵魂似乎都有点开始摇摆不定了，他几乎有些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而长孙澜看着穆穆倪说：“即使他是我的儿子那又怎么样？”
穆穆倪愣了一下，她也从未想过，一个父亲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长孙澜看着穆穆倪和老张，他一副怜悯的表情说：“我可怜你们，因为你们没有见过，甚至你们不敢想象，我和雅子的感情，你们不明白的。那是最纯粹的爱，最纯粹的感情，甚至除了我对她的爱之外，我们在这个世界上便没有了其他的感情。你们能明白这种美妙的爱吗？你们不知道吧？甚至连想象都想象不到吧？可我们就是这样的。是的，除了和她的爱之外，对我们来说，什么兄弟，什么儿子，什么父母，都是不重要的。只有我们俩的爱，才是唯一存在的，其他的都不存在！你们能明白这样的爱吗？你们根本不明白！”
穆穆倪和老张都有点愣。
确实，如长孙澜所说，如果他们不是靠着这样异常的感情，又怎么能面对这个世界的指责？这个男人的感情，已经到了极致，所以他才会这样不顾一切。
所以当他回来后，看到自己所爱的人，早已死去，他的痛苦，亦不是常人所能了解的。
“你这个变态！”穆穆倪直白地说道，她已经想不到别的什么形容词了。
但她说完后长孙蝶男暴跳了起来，他涨红了脖子，对穆穆倪怒吼道：“不要这样说他！”
穆穆倪看着长孙蝶男的样子，突然觉得有些心寒，她没想到自己这样维护长孙蝶男，对方居然不领情。
穆穆倪干脆破罐子破摔地说：“我有说错吗！他就是个变态！”
“那我呢！”长孙蝶男怒吼了起来，他说，“我又怎么样？我不过是变态的儿子！或许我也只是一个变态！我不是像你们那样的正常人！我不是，不是，我不是，我什么都不是……”
长孙蝶男突然觉得又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了，他蹲了下来，整个人发抖。穆穆倪也发觉了有些不对劲，她担心地问道：“你怎么了？”
但是长孙蝶男根本回答不了她。
倒是长孙澜看着自己的儿子，他若有所思地说：“原来你变成了这样啊……”
就在气氛僵持着的时候，校长突然来了，他扶起了蹲在地上的长孙蝶男说：“我们先回去。我刚才听说你们出来了，所以想找到你们。有些事还是应该让长孙蝶男知道的，不过现在看来有点迟了。”
长孙澜拦在了前面说：“我和我儿子的事情还没说完，不许走！”
没想到他话还没说完，校长便朝着他扑了过去。
校长揪着长孙澜的衣领，脸色阴沉如水地说：“你现在最好给我滚蛋，如果可能，我希望这个孩子永远也不要见到你。但是现在没有办法，我会让他的情绪稳定下来，到时再来找你。而你，从现在开始，如果再给我说半句废话，我就宰了你。”
穆穆倪惊讶地看着校长，她发现他的身上有着她从未发现过的煞气。
穆穆倪突然觉得眼眶有些湿。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觉得校长对长孙蝶男的那些，更像是父与子的感情。只是这个世界并没有太多合情合理的事。
校长看着长孙蝶男的样子，有着说不出的心痛。他为这个孩子做了自己力所能及的一切，但其实他不明白，为何命运似乎不肯放过长孙蝶男这个可怜的孩子。
因为校长的动作，长孙澜脸上的墨镜掉了下来，他的眼眶上有一片瘀青，就是上次校长留下来的。
长孙澜看着校长说：“我真想不到，你为什么这么维护他？你宁愿和我打一架，跟我一起去警局过夜，也不愿意让我见到他？”
“因为我很清楚，像你那种极端的观念，会毁了他。”校长看着长孙蝶男的父亲，一字一句地说。
“那你这样，不是毁了你自己吗？一把年纪，还和学生的父亲斗殴还上报纸？你明年就无法继续在这个位置上了吧？校董们会将你赶下去吧？”长孙澜轻蔑地笑着对校长说。
校长理都没理他，走回长孙蝶男的身边，扶起他说：“我们先回去。”
“你不敢回答我吗？老头。”长孙澜笑着说，他笑得很得意，因为他胜利了。
“其实我都不屑于回答你。”
校长扶着长孙蝶男，对长孙蝶男说：“孩子，不论这个世界怎么样，无论你遭遇什么，还是会有人爱着你的。而至于你……”校长转头看着长孙澜说，“金钱、地位、名声、职位，这些东西，可以用来衡量我的成就，但是它们无法用来衡量我的人生。你明白吗？能衡量我的人生的砝码，是道德，是我的心，至少我对得起我的学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是一样的人，只是你的纯粹，给了一个女人，从此你便看不清这个世界。而我的纯粹，是留给所有这个世界上，值得我爱的人们。”校长说完，便扶着长孙蝶男走了，穆穆倪跟在他旁边。
老张站在书店门口，远远地看着穆穆倪他们离开。
长孙蝶男还有些意识，但他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他只是看见，老张将他的父亲赶出了书店，还有，谢丁一老师远远地跟在自己的身后。
她似乎很害怕，害怕校长，害怕穆穆倪，害怕老张，害怕那些真实存在他身边的人。因为她只是他心里的一个幻象。
“对不起。”长孙蝶男说着，心里有些苦涩。
他也不知道这句对不起是和谁说的，或许是对所有的人说的。
因为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错误。所以他必须对这个世界道歉，即使他是一个人们眼中口中的天才。
没有人懂这种卑微。
回到高加索山的时候，柏之摩惊讶地看着校长扶着长孙蝶男回来了，他急忙冲过去问长孙蝶男：“你脚扭到了？”
“没有。”
“你行动不便？”
“其实也还好。”
“我的天哪！你们！你们！你们！”柏之摩急得直跳脚，他甚至不敢直说出来，因为他想到了圣诞夜那晚，穆穆倪和他牵手的事情。
现在长孙蝶男和校长这样子……难道这两人要一起寻找爱的真谛？柏之摩惊恐地想着，这也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长孙蝶男看着柏之摩那样子，便意识到了些什么。
“这个……那个……哎呀！”柏之摩急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穆穆倪白了柏之摩一眼说：“估计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柏之摩哼了一声，别过了头。他现在依然在和穆穆倪闹别扭，穆穆倪也懒得再理他。
校长放下长孙蝶男之后说：“你先休息一下，如果觉得没问题了，就到办公室找我，我再和你说下你父亲和你的事情。”
在校长走出房子之前，长孙蝶男突然问道：“老头，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
“金钱地位只能衡量你的成就，不能衡量你的人生。”
“嗯。”
“说得挺不错的。”长孙蝶男突然笑了，像是在嘲笑自己。
“你老师我，一直很不错。”校长看着他，微笑着回答，像是在鼓励他。
6.父亲的教训
最近入夜的高加索山变得异常安静，在这个冬天里，孤独的虫鸣声都销声匿迹了。
所有的人都早早入睡，因为没有人想体会，永恒的寂静到底有多恐怖。
长孙蝶男趁着夜色从高加索山里出来了。他没有惊动谁，拿了车子便直接去了学校附近的酒店。
当长孙蝶男敲开房门时，长孙澜有些惊讶，却也不太意外，他只是说：“你注意到了？”
“你的袋子上有酒店的标志。”长孙蝶男回答他说。
长孙澜笑了一下，打开门，长孙蝶男走了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