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一起床,我刷牙,我洗脸,我坐下来吃早饭,母亲就一直站在我的附近,神情怪异地看着我。我喝了一口热豆奶,一抬头,就看见她在盯牢着我,脸孔上带着很甜蜜很诡秘的笑容。我迷惑不解,我想是不是我这一口喝得太多了,于是我小心地抿了一口,然后镇静地抬起头来。
我站在镜子前面,我的头发紧紧地盘结在头顶中央,每一根头发都丝丝入扣,我穿得很保守,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没有一样不是黑颜色的,包括耳环和链子,我端详了自己很长时间。我转身,回头,从镜子里观察自己的背面和侧面,实在没有发现什么不妥的地方。
“好吧好吧,我究竟做什么了,今天很热,可是我穿得一点也不露,而且昨天晚上我八点钟就上床睡觉了,我没有鬼混到半夜三更才回来,我究竟怎么了我?”我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穿鞋,模样诚恳。
“你昨晚上吃了一个饭团,你以前从来不吃的。”母亲说。
“是的,晚上我什么也不吃,而且我从来就不吃饭团。”我说,“所以昨晚上不是我,也许是爸,他吃了那个你说的什么饭团。”母亲别过脸去,愤怒地望着餐桌旁边的爸,父亲一脸惊恐:“我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吗,我没有吃,我碰都没有碰过它,我都不知道它长什么样。”
“好吧好吧,你吃了最好承认,反正你胖也没有什么不好。”我不耐烦地说。手忙脚乱地整理公事包,父亲看自己的硕大肚皮,觉得它的大让自己受了委屈,非常不悦:“我说过我没吃,我没吃就是没吃。”
我看薄脆饼上的黑芝麻,它们像蚂蚁一样亲密地紧靠着,我把饼翻了个身,咬了一大口,只要我不看见它们,我就会认为它们不存在。就像有一次我看见炸成金黄色的美丽蝗虫,它们被摆放在大餐盘里,头朝外,尾巴朝里,无数双腿蜷曲着,像睡着了一样。我朝推餐车的小姐皱眉,问她这种东西怎么也端上台面来了,然后我要了一盘,只要我不看它,我就可以把它们吃下去,而且我不再认为它们是蝗虫。
“有什么不好的,你早就应该吃东西了,应该多吃。”母亲微笑,很欢喜的样子,并且饱含着关心。
我坐在窗台下面,阳光明媚,万里无云,我开始化妆,我从湿粉盒背面的镜子里看自己,我没有比昨天胖,于是我心情很好。“我不会吃饭团的。”我说,“又是晚上,我不会吃那种东西的。”我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