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翠引我进了母亲房内,父亲居然也在,不过也好,我也正有事想请求他。
母亲踌躇了一会儿,方才试探道:“阿姝,你可想再嫁?”
又嫁人?京都还有哪个敢顶着流言蜚语娶我?
竟还有这样的人。
我心下对其景仰不已,面上却只低眉顺眼,柔声道:“一切但凭母亲大人与父亲大人做主。”
“长陵王爷今日向我提起,想要娶你作侧妃,也好复你名誉。”
凌澈?那人居然是他!
只是我俩见面前后不过三次,更不曾深谈,缘何是他?
“作长陵王爷的侧妃原是极好的一件事,你若得去,那是天大的福分。”母亲顿了顿,“只是现在出了这档子事儿,若是成了,王爷还未娶亲,这第一个就……,只怕污了王爷清名,侯府也要欠下一个天大的人情。”
“况且你也知道,宫中有意你四妹作正妃,若侯府两个嫡出小姐都嫁与他一人,只怕又要生出许多事来。”
“尹家一事,你纯系无辜,却名节受污,我们知你苦楚,也知道你是个懂得体贴父母的,故来与你这么一说,你且先回园去好好想想,嫁或不嫁,全凭你自己心意。”
“不用想了。”我摇头,“女儿不嫁。”
母亲面上微霁,但仍耐心道:“你再好好想想吧,你虽非我所出,但自小为我教养,我也希望你能安乐。我今日予你这番话,只是陈其利害,并不想迫你,你只管依自己心意。”
“母亲大人言过了,这确属阿姝本心。”我面色沉静,“养育大恩尚无以为报,阿姝此番又使家中蒙羞,若再加连累,是为大不孝,阿姝更难以心安。”
“何况,阿姝与王爷清水之交,并无****,也有违阿姝本心。”
母亲满意道:“你既这样想,那明日老爷便回了王爷。”她又叹了口气,“只是你的婚事……”
我心中微暖,不是亲生的女儿,母亲却可以说是将我视如己出了,虽不能与四妹相比,但大娘确是为我着想甚多。
“阿姝现在还不想嫁。”
父亲大人似乎陷入了沉思中,许久才道:“也罢,姻缘天定,就随你去吧。”他面上浮起一抹宽慰的笑,“你如今如此懂事,他也该安心了。”
这个“他”应该是我那早逝的娘亲吧。我整了整有些低落的心情,肃声道:“阿姝有一事想求得父亲大人与母亲大人同意。”
“何事?”
“素闻荆州江南之地,曲乐成风,一代琴艺圣手知松先生也安居于此。阿姝,”我鼓起勇气,提高了声音,“阿姝想去荆州隐居两年,修习琴艺。”
大娘有些讶异:“你要出京?”
“是。”
父亲大人皱了皱眉,叹气摆手道:“罢了,让她去吧,权当散心,回来以后,什么流言都散了。”
“只是两年,未免太长。”母亲迟疑了片刻,与父亲低声商量了几句,终是点头答应,“那如此你便去吧,只是出京后万事小心,尤其功课礼仪不得落下,切莫做出伤风败俗有辱门风之事。”
可以出京了!
我心中喜不自胜,眼角眉梢都溢开了笑,“谢父亲大人与母亲大人恩准,阿姝一定不叫你们失望的。”
这孩子气的话逗笑了父亲与母亲,母亲笑道:“你这孩子,总算是有了些活泼气了。”又拉住我细细嘱咐了几句,方才放我回了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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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荆州的行程就这样定了下了。几个丫头并管事先行出发前去料理琐事,我与云罗整日在意园里整理物什,不大出门,只应了慕容忆并几个相熟的,做了一席送别宴。
这个一向比别人要硬气的女孩子,难得的红了眼,只知道一个劲叮嘱我好好照顾自己,傻丫头,那里又没有豺狼虎豹,哪里会有过得不好的道理呢。
二哥原是要亲自送我到荆州,临行前几日却有边关来文,需马上赶回,如此一来,他竟是要早我一天走。
二哥走的那日,我与众人一同送他至府外。
好不容易团聚,却又要离开,下次再见又不知该是何时。
古有大贤曾云“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李白《送友人》)便是这般心情吧。
此时二哥与众人话毕,转向了我,却没有说话,只是久久地看着我,眸中似有千言万语又似沉静无声,最后他将我搂住又松开:“万事莫委屈了自己。”
我微笑,曼声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二哥,一路小心。”
他点头,退后一步环视众人一圈,道一声珍重便翻身上马,领着随从们离去,再不回头。清秋的晨光照着他离去的背影,为他踱上了一层金光,分外绚烂。而那一条烂熟于心的长街,也透出几分不似平常的光彩来。
明日此时,我也将沿着这条路,去寻得另一份幸福。
我扬起唇角,心中默念:二哥,珍重。
我前日已与母亲提起要去京郊的玉房山走走。送别二哥后,我便带着云罗并几个家丁,抱了琴从东兴门出了城,再最后去看一眼京都的山水。
玉房山距京都不过十几里远,不高却十分绵延,繁盛的树木掩映间,几座有名的佛寺都坐落于此。晨钟暮鼓,香火清淡的香气仿佛氤氲在每一次呼吸间。每日都有不少百姓前来求得一个福缘,更有游人慕名而来,络绎不绝。
我专挑了偏僻的道路拾级而上。山道幽静曲折,古朴素雅,时桂树荼靡之际,不仅空气中溢满浓郁甜香,就是那白石的山道上,也铺了厚厚一层金黄的落花,仿佛西域最巧手的匠人织出的毯子,柔软的让人叹息。
在山间穿行了半日,终是从林木间钻出,行至一座高台之上。时日影将西,从高处看下,整座玉房山美不胜收。我一时起意,取出琴来,以这苍苍青山为子期,奏一曲高山流水。
大姐说的对,这世上,尊卑从来是要自己给的。得势之时,众人阿谀依傍,待到一朝陨落,那些阿谀之人便作鸟兽散,更有甚者,还会反咬一口,前后全似两个人。他们看到的,从来不是人本身,我又为何要为了这些人期期艾艾,胆小自卑呢。倒不如放开自己,遵从本心,那些世人言语,此时,便没有那么重要了。
一曲毕,我欣然而笑。这一曲,却是我十年琴史中最巅峰。
云罗惊喜道:“小姐今日比往日又要精进许多呢。连我这样的愚笨人都听出来了。”
我面上含了笑,心情极好:“心境不同罢了。”
此时我心中仍激荡不已,正欲再奏一曲,身后却响起了环佩相击之声。
云罗忙敛起笑意,微微行礼:“奴婢见过李小姐,宋小姐。”
我转过身,淡淡见礼。她们二人俱是四品外放官员的家眷,只在父亲换任才回了京来,我与她们仅是点头之交罢了。
李家小姐忽道:“听闻舒三小姐已然大婚,怎地还独自一人在此处?”
我正待要说话,宋家小姐已然接上:“你才回来还不知道,舒三小姐的夫婿竟然在当日逃婚了。”她作不可思议状,眼里明显含了笑。
“竟有此事!”李家小姐惊道,“这样的男子可真过分。”她忽又顿了顿,面上浮出安慰的神色来,“舒三小姐乃是侯府贵女,此等不良之配不要也罢。只是三小姐也应勤修自身,恪守闺训,方能觅得良人啊。”
她这话,却是在说我闺训不严了!
宋家小姐又慢条斯理道:“靖安侯府家大业大,想必总有疏漏的时候,李姐姐说得对,舒三小姐即将独赴南荆,更应严守女则,莫要丢了侯府的脸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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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槿于冷爆了的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