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主牙双眼突然一瞪，说道：“也许，并不需要那么多的流动资金。”
“陈主牙，这是怎么说？”柳柳道。
“因为这些案子目前的确是已经在督牙司里备了案，但按照督牙司的规定，实际的交易只需在三十日内完成即可。若这大福行只是备了案，到时便说下家爽约不买了，只需要赔付千分之一的定钱，并允诺以五折的中介费用帮助销售掉此处房产即可。这样一来，那些卖主更乐得给大福行去做，尤其那些经受的管事，这省去的五折中介费大多就直接进了他们口袋，他们又何乐而不为？”
陈主牙所说的情况确实是存在的，有时上下家签了买卖意向，牙行也去了督牙司备案，下家却突然翻了脸，不买了。这样的情况下，督牙司是这样规定的。若是已经签了买卖意向的，下家支付的那千分之一交易金额的定钱没收，全数赔付给上家。而牙行也必须继续为上家作牙，并且最后成交时，只得收取一半的中介钱。这是对牙行识人不明的一种惩戒，也是对上家的补偿。牙行遇到这样的下家，也只能自认倒霉。
若是这般，某些人为了拉拢永乐候，确实可以这般操作。这样算下来，并花不了太多的钱。甚至，也许这一切都是烟雾弹！那些宅子也许根本就没卖几套，也许只是督牙司的几个牙官被收买了。这样做，便是垄断市场的一种手段，极其恶劣！
众人一齐看向郑风和，若真是如此也是无可奈何，督牙司隶属户部，户部属于右相的势力范围，左相也莫可奈何。除非有足够的证据，除非如四年前那般做。
郑风和也是愁眉不展，一番分析下来，这样的可能性确实很大。大福行若真是自己买了，即便日后再倒卖，绝对不会亏本，说不定还能大赚一笔。和风行有时候也会这样行事，大量购进某种物事，以垄断一小部分的市场，赚取巨大利益。
房内的气氛一时沉静下来，半晌也无人出声，个个都是低头沉思。大福行，原本京中城第二大中行，如果不是四年前的那件事，也许已经取代金印行成为京中第一。是大福行的牙人为人作牙比较在行？房内的四位主牙是绝对不会承认的，他们心中唯一的答案就是大福行背后有着右相的影子。虽然并不知道到底现在主事之人是谁，但与右相绝对脱不了干系。
沉默之中，柳柳眼神闪烁，抿着双唇。突然，从座位里站起来，走到房间中央，向郑风和深深一福，双眼坚定道：“东家，买了天玄湖的宅子。”
“柳牙，这似乎太冲动了吧？”陈牙立刻出声反对道。“以一套地理位置、气运都不太好的宅子，就想从十几套各具优势的宅子里脱颖而出，虽然并不是毫无机会，但这机会似乎也太微小了。”
郑风和说道：“预先买下一套宅子，这样的本钱和风行还是下得起的，只是和风行并不喜投机取巧，也不打无把握之仗。钟主牙，这件案子你也是被点名委任的牙人，你是怎么看的。”
钟云华走到柳柳身边，看向郑风和却反问道：“东家，老爷子的态度是？”
“此事不用顾虑老爷子的态度。虽然不知道大福行为何对永乐候势在必得，但老爷子并未太过在意永乐候。老爷子在意的是，这是柳牙成为牙人后的第一桩生意，前日里老爷子还曾经问起。”郑风和看向柳柳，微笑说道。也不知郑老相爷怎会与柳柳这般投契，虽然表面上并不十分热络，但宅子里的明眼人俱都看得出，柳柳在郑老相爷的眼中是不一样的。
“柳柳让爷爷操心了。”柳柳又是深深一福。
钟云华再次走到地图前，对着地图看了又看，又让人去取了天玄湖宅子的卷轴资料来翻看。卷轴上除了督牙司撰写的资料和绘制的建筑图外，还有许多用朱砂颜料注释的小字，很容易便能看出那些都是柳柳的字。柳柳的字纤细而富有笔锋，尤其是弯钩的笔画，那一钩总是勾得特别高，有种欲与天公试比高的感觉。注释的内容极多，风水师对宅邸气运的勘测论断，宅邸的建筑风格特点，甚至连每一进院落的美景、可安排做什么样的用途，都写在上面，看得出柳柳是花了极大的功夫。
“东家，买了。”最后，钟云华只说了四个字。
柳柳紧随其后，再次说道：“东家，买了。”
郑风和看了看钟云华，又看了看柳柳。突然哈哈一笑，“我就知道你们一大一小两个怪物最后会这样说。好，那就买了。柳柳，这宅子若是这次卖不出去，你就准备在和风行做一辈子吧。”
“那东家岂不是赚大了？看来，柳柳还要加把劲，不然就做了亏本买卖了。”听着郑风和下了最后决定，柳柳也终于松了口气，随着郑风和打起哈哈来。房内的气氛顿时缓和下来，另外三位主牙也未多说什么，一起陪笑。
天玄湖的那处宅邸，是户部放出的宅子，上家就是督牙司，因此手续极简单，不需要签订买卖意向书，直接去督牙司，付了银票，写了契约转让书，盖了一大堆公章，取了房契地契，拿了一大串钥匙，交易就全部完成了。柳柳跟在钟云华和何管事身后，这时才真正心安下来，同时也更紧张起来。
购买宅子用的是和风行的名义，契约也是转到了和风行名下。整个流程不过一个时辰，若是往常，上下家签署购买意向，牙行到督牙司登记备案，双方签署正式的买卖文书，缴付契税牙钱，牙行再到督牙司结案造册，最后交房，缴付尾款，这一路下来没有十天八天，最快也要三五天。
十三万两银子，是柳柳这一次大胆赌局的赌注。若是寻常殷实人家，这十三万两银子，就是百代子孙都能承受其惠。郑风和最后会做出这样的决定，钟云华的意见固然重要，但更多的还是出于郑风和对于柳柳的信任和重视，这让柳柳感动莫名。
宅子买下来了，就守株待兔只等永乐侯了吗？这不是柳柳的风格，一切都在悄然进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