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斯听到安塔拉回来的消息喜不自禁,即令手下人把安塔拉·本·舍达德、杜来德·海斯阿米及众将士凯旋而归的喜讯传达到各个帐篷去。人们听到喜讯,整个村庄顿时沸腾起来,到处张灯结彩,人人穿上金丝绣花衣,个个喜形于色,走出家门。阿卜莱心中的痛苦顷刻消逝一光。族王盖斯及努阿曼国王的弟弟立即跃上马背,出庄迎接安塔拉一行。紧跟在他们身后出迎的有希贾尔·本·阿米尔、哈尼·本·迈斯欧德、舍伊巴部族的众头领及阿卜斯部族的头面人物,出迎安塔拉一行的还有两个部族的所有骑士英雄。
在盛大欢迎队伍的簇拥之下,安塔拉和杜来德回到了阿卜斯家园。对于安塔拉和他的部族来说,那一天无疑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日子,尤其对于阿卜斯部族来说,比病体康复如初还要甜美。骑士们发出阵阵高声欢呼,纷纷离鞍下马,涌上前去,争相与安塔拉及其伙伴们亲切拥抱、亲吻、问安、致意。对于他们来说,安塔拉就像天房上的那块玄石一样,朝觐之日到来,信徒们绕行天房,拥挤推搡,无不想赶在同伴前面先抚摸玄石为快。众人跟在安塔拉的身后,争相一睹安塔拉的英姿。
安塔拉的目光落在努阿曼国王的兄弟们的身上,立即跳下马背,想起努阿曼国王在世时的情景,不禁悲伤难抑,两行热泪簌簌下落,凄然吟诵道:挚友努阿曼,泪水为你垂;
直到清算日,难消眉心悲。
难抵乃天命,主奴一路归。
昔日中天月,转瞬荣耀毁。
波王设毒计,坠入背弃罪。
一日仇终报,剑拔敌命摧。
管教拜火徒,青锋下化鬼。
乌云压城日,晴天响惊雷。
人喊战马嘶,矛舞剑横飞。
焉入恶人伍,理憎奸狡辈。
毒计害国王,得逞暂陶醉。
主公归天去,蒙主多护卫。
每当夜幕降,我为王垂泪。
悲伤入肺腑,此情终不退。
求主怜信徒,立誓永不悔:
此仇必得报,终将除恶鬼。
吾乃安塔拉,雄风谁不畏?
毕生敬先知,主助显神威。安塔拉吟罢诗,已经哭成了泪人,将领骑士们也随之泪水簌簌下落,沉痛哀悼努阿曼国王。
大家平静下来,擦干眼泪,族王盖斯上前去拥抱安塔拉,连连亲吻他的面颊,然后说:
“兄弟啊,我们应该感赞主神保佑你平安归来,感谢杜来德长老不辞劳苦远道去迎接你。”
武苏德亲王说:
“骑士之王,我们听你哥哥舍布卜说你战胜了法札拉部族人和辛南·本·哈里赛,并割下了他们的耳朵,将他们带了回来。他们背信弃义,在这里的所作所为你是知道的。他们竟然把我们全抓了起来,成了他们的俘虏。能够救我们的只有你和杜来德长老,你们为此付出了巨大努力;如若不然,我们现在还被捆绑着。我想把这些人统统杀掉。”
安塔拉说:
“我之所以把他们全带回来,就是为了让他们受各种折磨。因为他们都是背信弃义的狗东西。我剃掉了他们的胡子,割掉了他们的耳朵,让他们赤着脚走到这里来。人们定会谈论我的做法。我让他们吃饱,但没让他们睡足。过一会儿,其余的人都会到来,你愿意怎样处置他们,就随你的便吧!如蒙主神默助,我就把杀害努阿曼国王的波斯王给你们弄来,让你们解心头之恨。”
武苏德亲王说:
“阿卜斯、阿德南卫士,这都是你的福星所在。关于这件事情,我们决不会就此罢手,我们一定要彻底跟他们算账。我们决不会让我们的兄弟的血白白流淌。”
安塔拉说:
“亲王大人,只要哈尼·本·迈斯欧德和我们在一起,我们定会如愿以偿。我要依靠哈尼和舍伊巴部族骑士征服呼罗珊人。”
哈尼感谢安塔拉的美言善意。过了一会儿,安塔拉吩咐弟弟马兹尼、儿子迈赛拉和阿尔沃手下的几个骑士把法札拉部族俘虏带上来。几个人立即行动,让俘虏们排成五行,用绳子把他们牵了过来。
族王盖斯见他们的耳朵已被割掉,衣服上沾满了血迹,自觉心满意足,颇为如愿。他走到辛南面前,举起鞭子向着辛南的头上抽去,同时说:
“迷失方向的老东西,你的品德何其低劣!安拉诅咒你的祖祖辈辈!你只长年纪,不改恶习,背信弃义,不仁不义。你没有从白德尔部族的经历中吸取任何教训。”
说着说着,盖斯想到辛南杀害他的兄弟们的旧仇,决计杀掉辛南及其手下人。拉比阿·本·齐亚德对盖斯说:
“族王,莫急于处置你的这些兄弟部族人,且缓一步吧!行事不计后果,来日灾难必多。如今,你的敌人是呼罗珊王,而你的伙伴又少,若再对你的兄弟部族人大开杀戒,恐怕没有人会助你抗击敌人,显然现在处置他们不是明智的举动。依我之见,你应该先把这些人关押起来,等待仍在沙姆的骑士及其眷属全部回来,然后再请杜来德随行的骑士英雄作证,确信辛南等人背弃了你,到那时再放他们的血就名正言顺了。你不要接受他们求情,要让他们去与波斯人交战。我之所以这样想,并不是心偏向他们。你有所不知,他们的背叛给我带来的灾难要比给你带来的灾难沉重得多。因为他们杀死了我的许多弟兄。不过,族王,对兄弟部族忍让一下为好,以牙还牙欠妥。”
拉比阿刚刚发完这些呓语,努阿曼的女人们就赶来了,个个面浮愁云,人人痛苦不堪。她们的身后还跟着许多与阿卜斯人结婚的女人,另有许多老太太和姑娘。但见她们披头散发,泪水浸湿了面颊,不住地批打着自己的脸,高声哭喊着:
“好残酷的争斗啊!多少男子汉丧命荒原哪!看在安拉的面上,你们不要再给我们增添痛苦了,怜悯一下孩子,不要折磨那些寡妇孤儿了!你们保护姑娘吧,她们身着丧服,身体已经弱不禁风了。”
她们快步冲向那些俘虏,走在最前面的是哈斯奴·本·侯泽法的姑妈嫔特·白德尔。她是努阿曼国王之弟武苏德亲王的妻子,所有这些行动都是她安排策划的。
安塔拉押解着一千名俘虏从沙姆安全回来,俘虏中就有哈斯奴;族王盖斯打算将俘虏全部杀掉,而且努阿曼国王的弟弟们已经同意盖斯的主张。嫔特·白德尔一听到这个消息,不禁心急如焚,恐怕侄子因此丧命,连连批打自己的面颊,直打得面颊透出了血印。自由妇女们听到这个消息,同样心似火烧。嫔特·白德尔每天都在努阿曼的妻子穆特吉黛面前哭哭啼啼、唠唠叨叨,妇女们都很同情她。当她听到安塔拉说的那番话之后,她对穆特吉黛和贵妇人,包括麦席格和所有沉湎于痛苦中的自由妇女们说:
“姐妹们,如果你们不帮助我解救我的侄子和所有俘虏,我就只有到荒漠上去寻短见了。”
穆特吉黛说:
“我们一定会帮助你的!你说怎么办,我们都会依从你的。”
听穆特吉黛这么一说,嫔特·白德尔把嫁在阿卜斯部族中的所有法札拉部族女人召集在一起,吩咐她们取下头巾面纱,披头散发,向着俘虏们走去。
族王盖斯和努阿曼的弟弟们见她们披散着头发,满脸愁苦表情,像一群背井离乡的女人那样朝他们走来,感到羞涩难言,禁不住为她们落下泪来,立即扬鞭策马,一声未吭地朝村庄疾驰而去。
安塔拉见到阿卜莱,发现她也是痛苦不堪的模样,顿觉惆怅满怀,忐忑不安,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帐中只剩下他和阿卜莱时,安塔拉把妻子紧紧搂在自己的怀里,连连亲吻她的嘴唇,终于让阿卜莱平静下来。
安塔拉不知道妻子为何如此神情不悦,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话安慰妻子,于是吟诵了这样几行诗:酷爱神色在,悲欢自然显。
心中多忐忑,惟你是思恋。
终被忧愁缚,平地化牢监。
幸得安拉助,一朝得凯旋。安塔拉吟罢诗,对阿卜莱说:
“阿卜莱,你看到法札拉人做了什么好事,致使你也和他人一样帮助那些法札拉女人呢?”
阿卜莱说:
“堂兄,凭安拉起誓,我担心你有什么不当举动呀!你把他们从沙姆带到这里来,为的是削下他们的首级,我怎会不害怕呢!武苏德亲王的妻子嫔特·白德尔求我解救她的侄子及其伙伴们,她对我说:‘阿卜莱,除了你,谁也救不了他们。’我听后,深感不好意思,不能不去帮他们一把。你就看在我的面上,把他们全放了吧……”
[0551]议抗敌计
阿卜莱接着说:
“堂兄,为了我,你也应该把他们放掉,免得影响我在妇女们当中的地位;不然,女人们会责斥我,背后说阿卜莱求她的丈夫办点小事,她的丈夫都没有满足她的要求。”
安塔拉听后,惊赞阿卜莱口齿伶俐,能言善辩。他说:
“堂妹,我能满足你的要求,提升你的地位。看在你我夫妻的情分上,我放他们生还,把马匹和武器全还给他们。你快跟你哥哥回你的住处,抛开痛苦,擦干眼泪,高高兴兴地走吧!”
随后,安塔拉吩咐他的叔叔马立克及其手下人赶上他从沙姆带来的那些骆驼离去,而他和他的儿子、兄弟阿尔沃及其手下人则回到村里,为杜来德长老安排了一个宽大的地方。随即,安塔拉让叔伯们和哥哥舍布卜给杜来德及其伙伴送去他们所需要的被褥、家什、吃的和喝的,应有尽有,一样不缺。
安塔拉对儿子迈赛拉说:
“迈赛拉,你去法札拉人那里,为他们一一松绑,然后将他们的马匹、长矛宝剑及战利品还给他们,让他们在杜来德长老那里住。”
安塔拉办完这些事情,向自己的家走去。他在帐篷外见到了母亲泽比白。母亲见到儿子,就像母驼听到走失多时的断奶的幼驼的叫声那样高兴,微笑着迎了上去。安塔拉问母亲:
“妈,多怪呀!怎么你也和那些痛苦不堪、哭哭啼啼的妇女在一起呢?”
母亲说:
“孩子,凭安拉起誓,我是希望你与法札拉人和好,不记旧仇啊!”
安塔拉走进特别为他搭的一顶银丝绣花大帐篷,刚刚坐稳,法札拉部族和基拉德家族的妇女们便走了进来,争相向安塔拉问好。他的婶婶、伯母们为他平安返回感到高兴,纷纷致贺他凯旋归来。安塔拉向她们一一赠送礼品。他和她们一直交谈到夕阳西斜,夜幕垂降。
众人散去,大帐里只剩下他和妻子阿卜莱,相互紧紧抱在一起,久别重聚之后的狂喜,几乎令夫妻双方昏迷。过了一会儿,安塔拉开始对阿卜莱谈自己的经历,并问阿卜莱在他远离之后那些嫉妒者们有些什么幸灾乐祸的表现,还问及法札拉人及其他人有些什么议论。阿卜莱望着安塔拉,吟诵道:立誓对安拉,君离乐隐匿;
家中空荡荡,光明失踪迹。
困神不沾眼,入夜不成寐。
只因君远去,换兴难寻觅。阿卜莱吟罢诗,对安塔拉说:
“堂兄,我们好久听不到你的消息,那些幸灾乐祸者都说你已经死了。因为分别的时间太久,你哥哥舍布卜急得病了一场,我也整天痛苦不堪。就在这段时间内,奥马拉一次又一次来向我求婚,三番五次地来找我母亲。奥马拉对我母亲说:‘阿慕尔他妈,你女儿的丈夫已经死了,他的弟弟和父亲也都被人杀死了,你的女儿阿卜莱已经成了滞销的货物,没有什么价值了,买货的人全都走掉了。阿慕尔他妈,我还是很爱阿卜莱的,我最配得上她,因为她无论如何也是我的堂妹。而且她现在也已成了寡妇,我不能让她伤心,我也不希望任何人看着她幸灾乐祸。人们都说,她这么漂亮,竟然跟那么一个黑奴共枕同眠,真是倒霉背运极了。阿慕尔他妈,你就和她商量我与她的婚事吧!我一定会让她抛掉痛苦,让她跨进名门大户。我决不会责怪她的过去,不嫌她曾与那个黑奴交欢过。’我母亲听过奥马拉的这番话,禁不住伤心不已,难过得哭了起来。就在那天,我们全家人都沉浸在痛苦之中,我当时的心情简直难以表述。要不是听到你平安归来的消息,我真会逃到荒原上去自寻短见。”
安塔拉说:
“亲爱的,你所遇到的情况落到其他任何一个人的身上,他也会有同样的想法;面对这种可怕局面,谁能不难过呢!不过,你会看到我将如何对待齐亚德部族人。凭安拉起誓,待我空闲之时到来,我一定让他们自食苦果,让他们度过愁眉苦脸、因害怕乌鸦在他们的家宅上空盘旋而头发变白的一天。”
天亮了,太阳从东方升起,照亮了大地山川。安塔拉去见杜来德,然后一同去族王盖斯及努阿曼的弟兄们那里。希贾尔来到之后,他们一起向沙漠走去。到了一个远离众人的地方,他们坐下来,商量为努阿曼国王向波斯科斯鲁报仇事宜。
杜来德长老说:
“依我之见,我们应该派探马去伊拉克大地,以便侦探波斯人的情况,把波斯科斯鲁的行动计划弄清楚,看看波斯科斯鲁的密友易雅斯·本·盖比萨从沙姆回来之后有什么动向。如果波斯科斯鲁决计集结呼罗珊骑士大军攻打基督徒的国家,我们立即写信给各部族头领,集结各地阿拉伯人,组成大军,坚决与波斯大军作战,即使波斯科斯鲁带着阿德和赛姆德大军,我们也奋力迎击。”
大家认为杜来德长老的意见很好,一致表示接受他的建议。安塔拉说:
“要说派探马一事,非我家兄舍布卜莫属。把这件差事交给他,准保胜利完成任务。”
随即派人把舍布卜叫来。一番吩咐之后,舍布卜说:
“遵命!我定会把波斯科斯鲁及有关消息带回来,等看你们怎样摧毁他的王宫,将之连根拔掉。”
当天晚些时候,舍布卜踏上了去往伊拉克大地的征程。舍布卜走后,大家边举杯畅饮,边商谈作战计划,直到东方透出黎明的曙光。
杜来德去了法札拉人那里。族王盖斯及努阿曼的弟兄们把手下人召集在一起,对他们说:
“哪一天他们再背信弃义,就把他们交给我,让我惩治他们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