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额娘无奈,敢紧叫起猴子的妹妹,走出家门,边走边喊:“秀兰啊,秀兰!你在哪儿!”
街房四邻都被吵醒,纷纷出来问出了什么事,“猴子”的额娘一时说不出口,只说道:“小俩口吵了嘴,秀兰一气之下跑了,求求大伙帮帮忙,替我找找!”
于是街房四邻,赶紧点起火把四处找寻。
秀兰冲出“猴子”的家门,便向自家跑去,跑着、跑着,忽然停下了,她怎么有脸回家,如何和家人交待,阿玛若知此事,还不活活气死。她想去姐姐那氏家,又想,姐姐有什么办法,此事明日传遍了屯子,她还有什么脸活着?
天黑得像锅底,伸手不见五指,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摸不着,秀兰又冷又怕,迷迷糊糊地、不知不觉竟来到了谭荣家门口。她趴在门框上失声痛哭,哭得天昏地暗,然后她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向屯外走去。
走着,走着,她忽然听到眼前有哗哗的流水声,她知道自己到了拉林河边,她慢慢摸索着向岸边挪动,她坐在岸边,四周死一样沉寂,耳边只有拉林河水的哗哗声,那水声像一个人温柔的絮絮细语,好像在召唤她,到我这儿来吧,到我这里,一切痛苦和烦脑就都没了,来吧,来吧,她觉得好像有人在用力拉她下水,她哭喊道:“阿玛,额娘,不孝的孩儿对不住你们了。谭荣我恨你!恨你!”说罢一头栽进了拉林河。
河水一下就吞没了她,没留一点儿痕迹,依然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缓慢地、平静地流淌着。
屯里很多人打着火把,四处找寻秀兰,当他们来到拉林河边,一个人忽然发现了秀兰一只红花鞋,于是大喊道:“秀兰跳河了,快下河救人啊!”于是几个男人纷纷跳进河里,因为秀兰刚刚跳下去,尸体还在河岸附近,没多久就被人捞上了岸。
很快有人报信给秀兰家,自然也把“挂彩子”的事告诉了他们,老关头一听,他又羞愧,又心痛女儿,大喊了一声:“我的儿啊!”就瘫倒不省人世了。秀兰的额娘像疯了似的,哭喊着又想去搀扶老头,又想去看女儿,急得团团转,终于连滚带爬地哭喊:“秀兰啊!秀兰啊!”向拉林河奔去……
像往常一样,王岩吃罢了晚饭,天一黑下来,便把碧玉抱上炕,剥光了她的衣裳。自从碧玉去过谭荣家后,当王岩每晚剥光了碧玉的衣裳后却没有了玩赏的兴趣,而是仔细在她身上四处闻着,看看有没有别的男人的味,然后,便仔细察验她的身子,好像要找出谭荣动过的痕迹。最后用怀疑的眼光问道:“那小子动过你吗?”起初几次,碧玉还委屈地答道:“你别瞎想,谭荣怎能随便对我动手动脚?”后来王岩再问,碧玉索性一言不发了,王岩问急了,便打她,掐她,见碧玉哭了,又苦苦哀求她宽恕自己。
自从秀兰死后,屯子里传出秀兰可能与谭荣有染,进而人们又联想到同样去过谭荣家的碧玉,于是对碧玉也嘀嘀咕咕起来。’
王岩本来就对此事疑神疑鬼,听了这些嘀咕更觉得像“狗咬了尿泡,熬头恶心烦”,就像自己一条命根子一样的宝物被人玷污了,破损了,又气又恨。每晚剥光了碧玉衣裳也不再玩赏,只管拼命做那事,心里想,反正这宝贝已被人毁了,还稀罕什么!可做完事,看着碧玉洁白娇美的身子和她柔弱的哭泣,又忍不住抱着碧玉大哭起来,那哭有愧疚,有怜爱,但更多的是因为自己的宝物被毁而伤心、悲愤。
他恨他爹,把他赶出家门,流落这蛮荒之地,连自己的媳妇都保不住;恨自己无钱无势,要是有钱有势,怎能被迫把媳妇送到谭荣家去受辱?自己苦苦经营,做了个豆腐店,也只是糊口,要想富起来还得做大买卖,可做大买卖得用本钱,上哪去弄那么多钱?他曾试着找了找以前那些东北皮货商,想借点钱弄点皮货买卖,可人家见他那破落像,都设法躲他远远的。
王岩一早就去了豆腐店,碧玉像往常一样无所事事,本应写字画画儿打发时光,可不知怎的,今日什么也不想做。平日里王岩既不许她出门,也不让她干脏活累活,不管王岩在外面多累,家中的脏活累活也都由自己干,生怕累坏了碧玉,更怕她娇嫩的手变粗糙。一开始,碧玉以为王岩是珍爱她,可日子一久,碧玉总觉得这种爱有一种说不出的缺憾,总觉得他爱得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是一个稀罕物。倘若如此,与那烟花之地何异,在“凤林阁”自己不也是那些公子哥们的稀罕物吗?想到此,便一阵心酸。不由自主又想起谭荣,那人风流倜傥,有才有貌,与自己倒是情投意合,志趣相投,若是与他结为夫妻,日子虽清贫,定会温馨有情趣,想到这儿,不觉脸上泛起一阵红晕。
她拿起谭荣送给她的紫檀木镇纸把玩起来。那紫檀木镇纸异常光滑细腻,发着黑黝黝的光。
碧玉拿起镇纸轻轻抚摸着,好像抚摸着谭荣白嫩的手,不觉发起呆来。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当啷一声,那镇纸从手中滑落,掉到炕上,碧玉一惊,只见那镇纸的一端长出一块,她赶快拿起,见那镇纸的右端竟抻出一个抽屉。她轻轻拉了一下,并未拉动,她又把镇纸轻轻在桌上敲了几下,再拉抽屉,竟拉出了一个几乎与镇纸一样大小的抽屉,抽屉内有一个大红兜罗绒小袋。轻轻倾倒小袋,竟倒出紫金珠指环和紫金耳环各一个。那指环镶嵌精致,刻纹细如毫发,耳环上嵌有两颗特大的夜光珠。
碧玉想这必是谭荣这样的贵族家中哪个先人留下的,时间一久不知何因,或是发生了什么故事,竟无人知晓这镇纸的秘密了。想到谭荣如今正在潦倒穷困之时,有了这些宝贝,岂不帮了他的大忙,他若得知不定多惊喜呢!想罢急忙把宝贝原样收好,便欲起身去谭荣家,正欲走出家门,又犹豫起来。如今屯子里正议论她和谭荣有染,这大白天去谭家,只怕人家见了,又起风波,不如晚上天黑后再去,又一想,更不好,晚上王岩在家,若让王岩知道她夜间去谭家,那还了得?左思右想,不如干脆等王岩回来与王岩说明,让王岩去退还给谭荣。
晚上,王岩回家吃罢饭,抱过儿子王贵,一边逗弄他,一边嘻嘻哈哈地和儿子玩耍起来,天一擦黑,碧玉点上油灯,收拾完碗筷,便把孩子抱上炕,哄他睡觉。王岩也爬上炕,碧玉侧身躺着哄孩子,王岩躺在碧玉背后,把手伸到她的上衣内,揉搓起她的俩个奶。见孩子已熟睡,便猛地抱过碧玉,便要剥碧玉的衣裳。
碧玉轻轻推开王岩,道:“我有事与你商量。”王岩急急道:“有什么大事,先让爷舒服了再说。”
碧玉道:“谭爷镇纸里发现了宝物。”
王岩腾地坐起来道:“什么宝物,在哪儿?”
碧玉慢慢坐起,从炕琴内取出镇纸,抽出抽屉,取出那些宝物。王岩只觉眼前银光四射,竟有些眩晕。他用力揉揉眼睛,定睛一看,原是指环和耳环,耳环上的夜明珠闪闪发光。
王岩在太原闲时也玩古玩玉器之类,自然深知这些宝物的价钱。他小心翼翼地捧起小抽屉,混身竟不自主地哆嗦起来,他一边仔细端详宝物,一边小声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天助我也!天助我也!”王岩小心翼翼捧起小抽屉,双目圆瞪,烁烁放光。
碧玉道:“这一定是谭爷祖传宝物,咱应该物归原主,他正在破落之时,也正需要这宝物接济。”
“混账!”没等碧玉把话说完,王岩便喊到:“你这个傻娘儿们,这镇纸是他送与你的,其中的宝物自然也属于你,他破落,他活该,他要接济,我更需接济!”王岩斜着眼,盯着碧玉看了一会道:“你是不是还恋着那个龟孙!”
碧玉不语,王岩道:“你要敢有这等想法,看我剥了你的皮!”说罢,小心地捧着镇尺,打开炕琴的一个小柜门,轻轻把镇尺放进去,然后上了锁,回头见碧玉正坐在炕上低头垂泪。
王岩见碧玉哭泣更显柔媚和软玉温香,那风鬟雾鬂中的杏脸桃腮更显小鸟依人般的娇柔。王岩真想将她揽于怀中抚慰一番,可又一想为了这个尤物,自己抛家舍业,流落他乡,苦不堪言,不想这尤物竟被他人站污,如今弃之可惜,捧于手中又熬心,一股恼怒、懊悔、沮丧、又心疼、怜爱、不忍等说不清道不白的滋味涌上心头,于是便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王岩花了几天工夫在拉林和阿勒楚喀的几个集市上转悠,见了皮铺就去看货色,打听价,又到好多猎户家去看货问价,才知道这里价比太原低多了,那些东北的皮货商不知赚了自己多少钱。要是自己直接往太原倒皮货定会发财,可眼前没本钱,刚得的宝贝要是在这儿变卖,一来要比太原、京城便宜许多,二来要是自己的宝贝被这里人知晓,传讲出去,定遭歹人恼记,不是遭胡子抢,就是被这里的官员暗算,不变卖宝贝又没本钱,要是拿着宝贝去太原去变卖,再拿银子回来买皮货,岂不太麻烦,还是在拉林找人借些银子买上一批皮货到太原卖,在太原变卖了宝贝再还给人家钱,皮货的生意又能赚一笔钱,可眼下人生地不熟的,找谁去借钱,又有谁能借呢?
左思右想之后,王岩觉得只好去到吉林,去找老客户巴爷去借钱,但要把一颗夜光珠押给他才行,如今也只好如此了。
天快黑了,王岩才回到家中,碧玉伺候他吃了饭,他便躺在床上琢磨着去吉林的事。
碧玉收拾完,也默默地上炕背对王岩,脸朝墙躺下,王岩见碧玉侧卧着身子优雅而妩媚,柔弱的双肩,高耸的屁股,禁不住身下那东西又竖挺起来他粗暴地扳过碧玉,便扑在碧玉身上。
碧玉脸色苍白;两只秀丽的大眼睛无神地望着屋顶,任凭王岩任意摆布。
王岩见碧玉全然没有了往日的迎合和温柔,浑身冰凉,身下的家伙便软将下来。
王岩狠狠地打了碧玉一个嘴巴,狠狠道:“你当我是奸尸呢!你想谁呢,是不是还想着谭荣那龟孙哪!”
碧玉仍然呆呆地望着屋顶一言不发,王岩发疯似的掐她的大腿,她的双乳,一边拧一边喊道:“我把你毁了,把你毁了,谁也别惦记着!谁也别惦记着!”
王岩打累了,倒在炕上喘着气。
秋夜,清朗又凄迷,一缕清幽的月光轻柔地俯在碧玉的身上,好像一只洁白的玉臂,温柔地抚慰着碧玉混身的伤痕。黑夜柔情地拥抱着洁白如玉的碧玉,她像一尊玉雕,晶莹而冰冷。
王岩见此景,禁不住抱起碧玉一边哭,一边打自己的嘴巴:“我混账!我不是人,我不该这么毁你!碧玉呀,我爱你,我也恨你,你可知道我心里的苦啊!碧玉,你是我的命根子,是我的心头肉,可是你却让那龟孙子谭荣弄脏了,这就如同在我心上戳了一刀呀,我恨谭荣,早晚我要报这个仇!都是因为我穷,才受此侮辱,我一定要富起来,一定要富起来,只有富了,我才能守护住你。如今咱们有了宝贝了,我一定能富起来,过几天咱们就去吉林,借些钱回来贩皮货,再去太原变卖了宝贝,再回来开皮铺赚钱,赚钱,有了钱,一切都不怕了!碧玉,你听见了吗?”
碧玉倒在王岩的怀里,两行冰冷的泪水在月光下晶莹剔透,闪烁着凄婉的银光。
麦收后,王岩便带着碧玉和儿子来到吉林找到皮货商巴爷。
巴爷家分前后两套院,前院大而宽敞,到处放着一摞一摞的熊皮、鹿皮、牛皮,几个伙计正忙着熟皮子,整个院子散发一种说不出酸臭味。
后院是内宅,是巴爷和老婆孩子、佣人住的地方。巴爷正坐在北屋正房大八仙桌旁吃午饭,巴爷在家吃饭从来是一个人,桌上摆着一大碗小鸡炖蘑菇,一大碗猪肉血肠炖酸菜,一盘大酱,两根大葱,二张大饼。
巴爷正吃得热火朝天,满脖子流汗,那像斗一样大的秃头上挂满了汗珠子。
一个小伙计走进来道:“巴爷,有人找您。”?
“妈了巴子,不是早就跟你们说过,爷在吃饭时不许打搅吗!你小兔崽子找打啊!”巴爷吃饭是件大事,是件独自享受的乐事,谁要是搅和,他就骂人、打人。
等巴爷吃完了,小伙计敢紧把来人领进来。巴爷一见是王岩进来了,连眼皮都不抬,挺着大肚子四脚儿拉叉地靠在椅子上,一边喝茶,一边剔着牙道:“是你呀,你不是带着‘林黛玉’跑了吗,如今在哪发财呢?”
王岩看着巴爷的样,气得混身直哆嗦,心想,你个老杂种!想当初在太原你整天跟哈巴狗似地求着我买你的皮货,你忘了?如今爷有点危难,你就狗眼看人低了。心里虽这么想着,可人还是向前紧走几步,做了个揖,笑道:“巴爷啊,小弟如今落难了,还得指望大哥拉一把。”说着便把自己由于娶了碧玉如何被爹赶出家门,流落拉林的事说了一遍。
巴爷似听非听地看着王岩,忽然问道:“碧玉来了吗?”
“来了,在马车上呢。”
“快,快,请进来。”一听说碧玉到了,巴爷的眼睛瞪得溜圆,腾的一下从椅子上蹦起来,就向门口冲去。
王岩赶紧跟了出去,到了大门口,王岩上前一步挑起马车上的棚帘,道:“碧玉,快来见巴爷。”
巴爷直觉眼前一亮,见碧玉是一身素装,却依然光彩照人,眼睛便有些发直。
王岩把碧玉扶出车棚,碧玉站在马车上冲巴爷微微笑道:“给巴爷请安。”
巴爷浑身一颤,如梦初醒一般道:“哎呀,我的林黛玉呀,几年不见,还这么水灵俊俏。”说罢上前像抱一只小猫似的把碧玉抱起就往院里走。碧玉在巴爷的怀里挣扎着道:“快放下我,巴爷,快放下!”
王岩拉下脸来一边扒巴爷的胳膊,一边道:“碧玉快下来,小心累着巴爷。”
巴爷见王岩脸色有些不对劲儿,这才猛然想到,碧玉如今已不是窑姐儿了,已是王岩之妻了,这才放下碧玉道:“快进屋,快进屋。”
进了屋,巴爷满脸堆笑地招呼碧玉坐下,又道:“还没吃饭吧?”
不等碧玉答话,便嚷到:“伙计,上茶,快紧张罗饭菜,快点!”
说罢便围着碧玉一旁问这问那,寒喧说笑,全然不顾王岩,王岩领着孩子灰溜溜地站在一旁。
说话间,饭菜茶水已摆好,巴爷忙张罗碧玉吃饭,碧玉把孩子拉到自己身旁。看着站在一旁,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王岩,巴爷了了一眼王岩道:“王爷也一起吃点儿。”
憋了一肚子气的王岩坐在饭桌前,仍然装着谈笑自如地样子道:“谢巴爷款待,我王岩不会老这样,总有一天会发迹的,到时候定会报答巴爷。”说着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布包,打开布包是一颗晶莹剔透、温润亮泽的夜光珠。巴爷以前在旧货市场上混过,对古玩类也熟悉,见此珠不禁惊叹道:“呦!这是颗上等的夜光珠啊,是在哪捡的漏儿啊?”王岩道:“这是我生意红火时在太原古玩旧货铺子里淘换的,巴爷您给掌掌眼,估个价。”
巴爷道:“看这成色,质地,怎么也值个百十两银子。”
“巴爷真是好眼力,这珠子是我一百五十两银子买下的,巴爷要是喜欢就留下吧。”
“那哪成,我不能夺人之美啊,这么贵重的东西。”
“要不这样,这珠子您留下,您借我二百两银子,我回拉林盘些皮货,然后咱们一起去太原,找我哥把皮货卖了,您知道我那皮货铺归了我哥,我家有三个铺子,除了皮货铺还有我爹的绸缎庄,我哥的杂货庄,到了太原就算我的皮货不赚钱凭我家的生意,决不会赖着你这二百两银子给。再说,您跟我坐了那么多年的买卖还不了解我的为人,我家的为人。”
巴爷想,有这珠子在手不怕他不还钱,再说他家的皮货铺在太原也是小有名气,将来自己做皮货生意还要有来往,也得罪不起,再者说,我和他一起去太原,到了太原他不还钱,还有他哥哥和爹呢。
于是说道:“好吧,看在咱们多年的生意交情上,我一时拿不出二百两,只能借你一百五十两。”
王岩道:“一百五十两也行啊。”
巴爷叫人取来了一百五十两银子,叫王岩立了字据,就把银子交给了他。
大家接着喝酒吃饭,一直吃喝到天快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