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碧媛的武功,是瑛姑教的,如果瑛姑真的存了以死明志的决心,以程碧媛目前的功力,她是阻挡不及的,更何况,两人之间还有一段距离。
因此,瑛姑这一金钗下去,是必死无疑。
这一点,程碧媛知道,而瑛姑的心里,更是明白。
千钧一发之际,程碧媛忽然两眼一闭,自榻上滑了下来。
“锵!”瑛姑丢了手中的金钗,扑了过来,抱住了程碧媛的身体,连声呼唤道:“公主,公主,你怎么了?”
程碧媛迅速伸手,反握住了瑛姑的手,睁眼道:“瑛姑,我没事。”
瑛姑怔怔道:“公主,你是在试探老奴?”
程碧媛脸上带着歉意,温声道:“瑛姑,是我不对,我不应该怀疑你的。”
“公主。”瑛姑唤了一声,别开脸去。
程碧媛抱住瑛姑,如儿时一般,将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低声道:“瑛姑,对不起,我差点,就失去了你。”
瑛姑泪湿了眼眶,哽咽道:“公主,老奴不怕死,老奴这条命,也是公主给的,公主若是想要,随时拿去,只是公主不该不相信老奴,老奴心中难过,难过啊。”
程碧媛吸了吸早已通红的鼻子,更加收紧了自己的手臂,低声道:“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时光,静静地在这间不大的房间中流淌。
程碧媛轻轻开口:“瑛姑,你可还记得,你是为何,才来到了这里?”
程碧媛的话,如同一把盐巴,洒在了瑛姑的伤口处,她的记忆,重又回到了七年前,那个噩梦般的夜里。
冷月,秋夜,楚国京郊的一处密林。
一个狂命奔跑,仿佛身后有猛兽追赶的男子,出现在了密林深处。
男子大口地喘着粗气,衣衫褴褛,浑身好像自泥土里滚过一般,数天没有浆洗过,上下看不出整块衣裳的颜色。
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急剧流下,他来不及拭上一滴。
恐惧,随着时间流逝急剧增加,他来不及分出一秒去思考。
因为只有跑,不停地跑,才能够留住性命,只有留住性命,哪怕是苟延残喘,才能够将这个秘密公诸于众,为这,他足足等了七年。
七年,是男子一生中,最黄金璀璨的年华,他不惜抛却身份,离乡背井,将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和热血激情,都奉献给了那个人,才换来了他的信任,取得了今夜的密信。
七年,人的一生中,有多少个七年?
脚步,如灌了铅一般沉重,男子觉得自己的灵魂早已远去,只剩下一股意念,支撑着自己迈动脚步不停地向前跑,眼看着就要跑出密林,那巍巍宫殿的一角依稀可见,男子的唇角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
就在这笑容还没有来得及绽放的刹那,男子奔跑的脚步戛然而止!
七十二卫,三十六将,沿路暴露了九个暗桩,千里护行,最终还是没能护着他及时逃出这片密林。
此刻出现在男子眼前的,是一个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她婀娜多姿,如春日抽芽的绿柳,正聘婷袅袅自密林的尽头走出,一身紧身的黑色衣裤更衬托出她气质冷艳,女子的唇角边挂着一弯笑,整个脸蛋却如明月初升,清透皎洁!
剑,墨色如水波荡漾,在月光下泛起慑人的寒芒!
男子一双清亮的眼睛,瞬间瞪得大如铜铃,俊朗坚毅的脸上,闪过一丝挣扎和痛苦。
风,扬起地上的落叶,打着圈落在了男子脚边,他已忘了自己该做些什么,只听见艰涩的声音回响在耳边:“你是奉命来杀我的?”
“交出密信!”女子沉默片刻,迎向男子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的退缩。
“不,不要逼我。”男子猛地后退了一步,手中越发攥紧了胸前的衣襟。
女子脚尖点地,飞了起来,剑光大作。
男子浑身一僵,他的手,始终停留在拔剑的那一刹那,眉间一滴血,却突兀地冒了出来。
男子瞪大了眼睛,想要说些什么,鲜血不断地自喉咙中涌了上来,咕咚一声,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面对死亡,月色中,女子莹净的面容没有一丝动容。
手中的剑挑开了男子的衣裳,一个漂亮的反挑,密信和腰牌就到了她的手中。
女子望着男子的尸首,默默地用一方骷髅头手帕轻地拭擦剑尖的鲜血,末了,将骷髅头手帕丢在了男子的脸上,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入了黑暗中。
“对不起,我负了你,这个世界上,只有死人,才能够保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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