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无需任何人的监督,赫连氏院里的下人们皆以极高的效率完做完手头上的活计,而后寻了空当出去,争取在各自的交往圈子里尽可能多地收集到本届选秀的信息。等到快晌午的时候,涵瑾昏沉沉地醒来,将各路信息稍加汇总,几乎是以上帝的视角重新观看了昨日选秀的盛况。不得不佩服这帮人的八卦能力,不仅将谁留下谁被淘汰打听的一清二楚,就连有些人被问了什么问题,为什么被淘汰,有没有被刻意刁难等等,也都门儿清。
涵瑾从中筛选了自己想要的信息:首先是应天书院的“心、肝、宝、贝”四人,只有心儿留下了,然后是六叔家的涵澄,虽然也摊上了较为刻薄的宫人,好在她反应机敏些,应对的都很得体,最终是留下了;涵卿的运气则相对好些,只答了几个简单的问题便留下了;二叔家的涵月却被刷了下来。
这样的结果,除了贝儿点子背些,其他倒没太多的意外。涵瑾听完下人们的汇报之后坐在床上出了会子神,也不知在想什么,简单的洗漱过后已经到了用午饭的时间,便两饭合一,吃完便靠在榻上翻翻书打发时间,晚饭后也只在自家小院里逛了一会儿,天一黑又早早睡下了。
这样的状态保持了几天,直到今日巳时刚过了一刻,涵瑾迷迷糊糊中被丫鬟秋荷叫醒,才知是二叔家的涵月过来了。
涵月坐在外间,见涵瑾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从屋里出来,不禁有些哑然,戏谑道:“你倒是个想得开的。”
涵瑾傻笑了笑,“我就属于破罐儿破摔型的,有啥子想开想不开。”
一边让赫连氏帮忙招呼涵月,自己去洗漱,回来便将涵月拉到自己屋里,挨着坐在床边聊天,话题无外乎前几天的选秀。涵月叹道:“我原就没报太多希望的,早早得了这个结果便没什么心事了,只等着家里帮忙走动走动,能指个好一点的宗室。倒是妹妹你第二轮便被刷下来,让我有些意外。”
涵瑾自不能告诉她这一切原是安排好的,歪在叠好的被子上打了个哈欠带过,又有些八卦地凑过去问,“大概能指给谁家,可是有些眉目的?”
见涵月脸色微红,便知有情况,又缠着追问了几次,涵月终于敛了眼眸腼腆道:“应是会阴廖青王爷家的第二子面儿大些。”接着掩嘴一笑:“说起来我嫡母与他们那边还沾点儿亲戚,小时候他随廖青王爷来霖城探亲,顺便来我们家走动时似乎是见过一次的,不过已经没印象了。”
涵瑾见她面含春色,显是对这门亲事没什么异议的,便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青梅竹马呀!”
涵月被她取笑,才觉自己刚刚话有些多了,脸上不由又添了几分红晕,瞪了一眼佯嗔道:“比我大了五六岁呢,青梅老马还差不多!嫁过去也是做小的命。”说罢又忍不住叹了一声,“倒是嫡母一劲儿夸他脾性好人也踏实,到底是知根知底的令人放心一些。”
见涵瑾脸上仍挂着别有用心的笑,便伸手在她胳膊上拍了一下,“别光说我了,你这边是什么打算?大伯也该替你张罗着呢吧?”
涵瑾“嗯”一声,又有些含糊地回道:“入宫或者指婚都不一定呢,父亲应该是把大部分的心思放在涵卿身上吧。”
对于赫连氏在这府中的地位,涵月多少也是知道一些,想想笑道:“入宫若摊上个好点儿的主子,过两年给指个王子倒是极大的福缘,便是直接指婚也总要比我嫁得好的。”
见涵瑾只是笑笑没再回应,便也转开了话题,又说到昨日面谈的某些宫人是多么苛刻,涵月仍有些余悸地感慨道:“从前只是听人说着便觉得恐怖,这回算是亲身见识了,你都不知道,和我分在一组的一位四品官家的小姐,从里面出来直接哭晕过去了,唉,也不知到底是被问了什么问题。”
涵瑾也想到当天贝儿从宫里出来时的状态,不免也要跟着感慨几句,最后总结道:“得亏咱们运气都好些,没摊上那样刻薄的主儿,否则你怎样我不知道,我怕是要当场跟她们闹起来的。”
涵月:“话虽如此,我还是觉得如此设卡有些不公,那些宫人手里有咱们的名册,许多姑娘因为家世不好或得罪了某些势力,才学再好也很容易就被刷下来了,再遇到些刻薄的专门问些刁钻的问题……唉,若是宫人和秀女彼此都不知晓,问的问题也都是差不多的,那样才公平些。”
涵瑾听完忍不住在心里笑了两声,涵月倒是挺有想法的,不但看出了选秀程序上的弊端,还提出了自己的对策,而且这对策听着就跟现代公务员和企事业单位常用的“结构化”面试有些接近呢,不过要真采取这种所谓的结构化面试,公平是公平一些,恐怕安逸就没那么好找人帮她操作了,嗯,凡事有利有弊嘛,站在涵瑾的角度,她还是比较喜欢现在这种形式的面谈,哈。
回过神,又听得涵月转了话题道:“得空你也去祖母那边看看吧,这几天我闲着无事,昨儿便去了一趟,怜姑姑说祖母现在神智虽然不太清醒,倒也常念着咱们这些孩子。唉,要强了一辈子……”
涵瑾想想,自祖父去世之后,是有很长时间没去祖母那边走动过了。正如涵月所说,祖母是个很要强的女人,祖父在世的时候,她在这个家里对赫连氏的照顾也是最多的,因为这一点,涵瑾对她自比对家族的其他老人更亲近些。
祖父的去世让祖母在精神上一下子失去了依靠,整个人很快也跨了下来,常常神智模糊起来谁都不认得,这几年安逸和几位叔叔各自忙起来,到那边走动的也越发少了。
向涵月问了祖母现在的情况,涵月轻轻摇了摇头,“发起脾气来还是喜欢乱砸东西,间或能认出我来,问几句话也没个章法。”抬眼看看涵瑾,叹道:“虽然看起来神智不太清晰,可我跟她说了选秀的事,看起来还是能听进去几句的。得空你也去看看吧,毕竟选秀是件大事,理应到她面前交代交代,何况祖父在世的时候,她也是很疼爱咱们这些小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