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怜姑姑搀着亦步亦趋地经过涵瑾身边,老太太又扭头看了一眼,“瑾丫头中午在这儿吃饭吧。”
语气是生硬的,带着几分疏离。
午饭是热腾腾的馄饨,怜姑姑亲自调的馅子和汤料,这也是老太太要求的,涵瑾算是运气好蹭了顿好吃的。饭桌就摆在堂屋里,老太太此时的精神似乎较好些,自己走到桌边坐下,又招呼涵瑾坐她左边,而后用下巴指了指涵瑾的左边,朝怜姑姑道:“你也坐过去吧。”
怜姑姑跟了她这么些年,尤其在祖父去世之后,两人的关系已经超越了一般意义上的主仆,算是老姐妹了。如此,夏雨和玉怜在一旁伺候着,老太太的胃口看上去很不错,足足吃了大半碗,吃完又接过玉怜端来的漱口水自己漱了漱口,看着一旁仍在大快朵颐的涵瑾出了会子神,突然开口道:“月丫头头两天来了,跟我说了选秀女的事。”
顿一顿,情绪突然又变的激动起来,“选什么秀女?索绰珞家的女人还再跟着凑什么热闹?难道被他们害的还不够惨吗?!还不够惨吗?!”
也不知从哪儿爆发出来的一股子怒气,说到最后竟用手拍起了桌子,差点儿把碗打翻。怜姑姑见状赶紧撂下筷子,“又说什么胡话,仔细吓着孩子!”
接着转头看看一脸匪夷所思的涵瑾,无力道:“发起疯来能把你折磨死。”
叫玉怜、夏雨合力搀着扶进了里屋,自己又坐下来和涵瑾匆匆吃了几口,一顿饭像完成任务似的结束了。涵瑾见祖母这样一时也不能过去陪她说话了,便帮着怜姑姑收拾了碗筷,之后怜姑姑进了里屋,她则自己站在院子里晒着太阳,望着天空发呆,直到夏雨出来跟她说老太太已经被哄着睡下了,想想便进去跟怜姑姑告了辞,只说改日再来探望。
上了马车,涵瑾背靠着车厢板,微昂着头,心中不免有些感慨,“老太太神智越发不清醒了,唉,活到这把年纪了,还有什么意思。”
却听对面的夏雨口中轻轻发出一声讶异的低呼,“咦?姑娘看看,那人是不是老爷?”
看过去的时候夏雨正侧着身,一手掀开帘子扭头望向车外,涵瑾探身附到她身后,伸手将帘子掀开的更大一些,顺着望过去,果然见一男子正不疾不徐地走在一条胡同里,看背影,步履身形都与安逸十分相似。
涵瑾好奇之下让车夫勒下马,目送着安逸的身影在整条胡同的四分之三处顿一顿,向北一拐便不见了。探头出去,视线所及范围内并未发现太傅府的马车,涵瑾心下更加纳闷,一旁的夏雨也很费解道:“老爷不是来这边看老太太的?”
涵瑾拧眉不语,向后看看祖母家所在的那条胡同,与马车现在所处的位置隔了一条十米来宽的大街,而安逸刚刚进入的胡同,又在大街之前隔了两条小胡同。是记错路了?这种可能性几乎是没有的,一来祖母的小院便是他当初操心买下的,二来他也时常来这边探望,断不会不认得路。那么,他在这边还有别的朋友?
涵瑾想想,自己可能太多事了吧,毕竟她与安逸平常的接触不多,更不可能对他的事了如指掌。这一转念,便放下帘子,“大抵是认错了吧。”
夏雨心思还算敏捷,听了便未再多言,只代她吩咐车夫继续前行。
从北郊回来,涵瑾也并未多想,日子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这天她用过晚饭照例在小院里散步消食,却被西院那边传来的一阵漫骂声吸引了注意,西院住的是一位姓俞的姨娘,人很老实,平日与赫连氏这边处的还算和睦。正要出去看看出了什么状况,恰逢大丫鬟凤玉从外面进来,顺手关紧了院门,迎着涵瑾严肃道:“快回屋,哪儿也别去。”
涵瑾心下越发奇怪,进了屋一问,才知是何氏又来闹了。这次是因为涵卿在选秀女的第三关被淘汰了,似乎俞姨娘院里有人嘲笑了两句,激怒了何氏。
赫连氏也在屋里,听了凤玉的述说,只轻轻叹了一声,低头敛了眼眸也不知在想什么。丫鬟夏雨收拾好桌子,一边沏茶一边嗤笑道:“何姨娘先前已经把大话说出去了,却得了这结果,搁谁谁不得疯啊?”
秋荷刷完了碗筷进屋,正好听见夏雨的话,便接过来同意道:“就是呗,就冲她平素那样的行事,哪个院里能没几句闲话?这会子不过是挑个软柿子来捏,发一发窝在心里的那股子业火罢了。”
赫连氏终于抬起头来朝她们一人瞪了一眼,“别的院里怎么样咱管不着,咱们院里就别逞一时口舌之快的跟着瞎掺和了。”转眼看向涵瑾,“尤其是你,听见了吗?”
涵瑾却只是机械地点了点头,其实刚才几个丫鬟说什么她都没太听清楚,她心里想着的是,日子过的真快,转眼已经二十多天过去了,算起来,她的“结果”也该出来了。毕竟是关乎到未来命运走向的事,虽然之前心里就有了个大概,可真到悬念快要揭晓的时候,心里还是免不了有些紧张。
正想着,便有小厮从外面传话:安逸在钟丽氏院里,要涵瑾现在就过去一趟。
涵瑾心下一紧,不由地转头看向赫连氏,赫连氏心中也猜出大概是什么事了,也有些紧张道:“我与你同去。”
两人一齐出来,那传话的小厮见了却有些为难道:“老爷特别叮嘱过,有几句话要单独问瑾姑娘,这,赫连姨娘,您看……?”
赫连氏刚刚就有些计较安逸要见女儿为何不直接来她院里,却要女儿多走路到钟丽氏院里?这会儿听小厮这么说了,心中更是恼怒,我自己的女儿,与我还有什么秘密吗?!见那小厮的表情也是真的为难,一时便不好发作,只得鼓励性地拍拍涵瑾的肩膀,“那你随她去吧。”
涵瑾心中那根弦绷的更紧了,之前不都是安排好的吗?按理说结果出来只要象征性地通知一下就可以了啊,难道除了什么意外?一路上催了那传话的小厮两三次,实在不耐烦了干脆撇下他,自己风风火火地往钟丽氏的院里赶。
不知是步子太急还是心神不宁的原因,涵瑾进到钟丽氏院里的时候差点儿被那二十多公分高的门嵌子绊倒,原地站了一会儿方稍稍平复了心态,尽量稳重地进到正屋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