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慕丞相称病没有上朝。万朝殿前站着诸位等候上朝的臣子。
平日这个时候,他们总会相互寒暄、吹捧,或是引荐自己的亲戚谋个一官半职,可是今天,这里异常冷清,自然是因为伏将军的严肃神情。
“三皇子到。”太监一声通传,夜伝诺一身月白色便装出现在众人面前。他走至太子与夜之痕身后,对伏将军侧目一句:“丧女乃是切肤之痛,还望伏将军节哀。”伏将军怒目圆睁地瞪着他,似要将他生吞活剥,但夜伝诺的面上依旧平静,还有浅浅的笑意。
“众臣早朝。”魏公公一声令下,朝臣们依次进入大殿,齐齐叩首:“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最近总是挽着影妃上朝来,还在众臣启奏之际毫不避讳地影妃打情骂俏,毫不避讳。
“平身。”夜犷轻扫一眼,见到夜伝诺:“不是与雪儿游山玩水去了吗?”
夜伝诺行礼道:“儿臣回宫实属无奈,是为伏将军之女的死而来。”
“哦?伏将军的女儿?”夜犷关切地问道:“爱卿,这是怎么回事?”
“老臣还想知道呢?是该好好问问三皇子。”伏将军火药味十足:“三皇子,说说看究竟怎么了?”
朝堂上,夜伝诺一向不多话,但今天他却像个说书的,娓娓道来一个“故事”:“两天前,本皇子与夫人游玩至倾城郡,由于那是夫人的封地,自然遇见许多熟人。于是决定宴请旧友同时告知我俩成婚的喜讯。就在众人把酒言欢时,伏姑娘闯了进来。她说她被父亲关了整整一个月,好不容易逃出来不想再被抓。因从伏将军处得知本皇子与夫人的行踪便赶来投奔我们。”
“这么说来,事情的起因和伏将军有关。”夜之痕故作疑惑:“干嘛把自己的女儿关起来?”
伏将军闷声道:“还不是因为小女喜欢三皇子吗?口口声声要破坏三皇子与郡主的婚礼。为防她胡闹我便将她软禁在房中,哪知她竟然逃了出去。”
“数月里,连我们都不知道三弟和弟妹的下落。伏将军倒是清楚。若非你那么清楚,令千金也不会跑去倾城郡吧。”从不参与朝政的夜之痕为了慕迟雪竟也来参合一脚。他故意不问重点,尽挑些夜伝诺留下的伏笔暗中周旋。
伏将军一时也竟觉得理亏,于是辩解道:“三皇子与皇妃的蜜月传得沸沸扬扬,老臣也是怕有些人用心险恶才暗中派人保护二位。”
“然后呢?”夜之痕适时收场,夜伝诺继续说书:“酒足饭饱后,伏姑娘突然神情慌张地说有故人在附近要去瞧瞧。当时天色已晚,避免她出意外,我们众人便陪着她去了冥界山。为了不耽误她,我们一行人来到忘川瀑布上游观赏月下湖光。她去了很久很久才回来,但带回许多野味,还说是从伏将军的狩猎场中袭来的。不等我们细问,伏姑娘就提出想吃烧烤,于是我们升起火堆,众人围坐一起。大家都吃了烤鱼,唯有伏姑娘吃了兔肉。”
“那个故人究竟是谁?野味怎么会出自伏将军的狩猎场呢?难道令千金出逃还有帮凶。”夜之痕的指问,让伏将军心中没底。为了掩盖心虚,伏将军抬高声音:“说了半天还是没到重点,我女儿究竟怎么死的?”
“别急嘛,快来了。”夜伝诺不温不火,依旧顺着自己的节奏往下说:“待我们下山时,伏姑娘又一次消失。眼见一支十几人的马队途径山下,却不明原因地摔个人仰马翻。此时,伏姑娘与另一名黑衣人从天而降,说要截杀那支马队。双方当即发生争执,伏姑娘与黑衣人同时使出长鞭,可是马队中人武功高强,不仅毁了伏姑娘的长鞭还步步逼近。”
“你怎么不去救她?”夜之痕抢在伏将军前问话。
“我救啦。对方还击时我徒手去拦,自己的手臂也伤了。”夜伝诺卷起衣袖,鞭痕初露,原来慕迟雪的那一鞭还是伤到他的:“于是我与对方交战起来。可谁也没有想到,与伏姑娘同盟的黑衣人竟将长鞭挥向自己人,伏姑娘痛苦倒地还来及说话便抽搐着死去,黑衣人也转瞬消失。随着伏姑娘的死,对方也冷静下来。”
“对方究竟是谁?”伏将军听得云里雾里,只知道双方交战,但具体是哪个环节死的还是不明白。
夜伝诺喘口气:“对方就是邻国紫曌国的新任君主夏兮。他称从未见过伏姑娘也与伏姑娘无冤无仇,不知伏姑娘为何要半路截杀,而他们只是为了自保并未下毒手。那一鞭,打到伏姑娘同时也伤了我,但我却无事,说明致死的根本不是君主的那一鞭,而是来自黑衣人在伏姑娘脚筋处的一鞭。”
“确定是那一鞭致死的吗?”夜语词也忍不住好奇。夜伝诺也不确定:“我们一行人中有位神医,他对尸体进行检查后发现,手臂上无毒。可脚筋处的也就是黑衣人那一鞭有毒,就连塞在牙缝的兔肉中也有毒。但奇怪的是,这两种毒都是微毒,根本不会置人于死地。但加在一起便是剧毒。”
“所以,是伏将军狩猎场的野兔和那位熟人一起导致了令千金的死,与紫曌国君主并无关系。”夜之痕顺着思路总结道。
“不过紫曌国君主认为自己也有责任,所以愿意配合调查。当然他也很想知道伏姑娘究竟为何要截杀他。”夜伝诺向皇上行礼:“以上就是全部过程。”
皇上搂过影妃:“朕听不明白的,爱妃可懂?”
影妃娇笑一声:“依臣妾看,就是伏将军自作孽。若不是他软禁伏姑娘,伏姑娘就不必出逃。若伏将军不搜集三皇子夫妇的下落,伏姑娘就不会投奔他们。若伏将军没有那个狩猎场,伏姑娘就不会得到那些莫名其妙染了毒的野味。若伏姑娘不与什么熟人谋划,就不会把篓子捅到邻国去,更不会被自己人出卖,死在两种毒的融合下。”
“影妃娘娘,朝堂之上岂有你说话的份。”伏将军气极,影妃却不以为然:“是皇上让我说说看法的,你嚷嚷我就是嚷嚷皇上。伏将军那么生气,该不是被我戳中要害了吧。”
“你。”伏将军有话说不出口,影妃赶忙往皇上怀里钻好似害怕极了,嘴上却不饶人:“伏将军,记住哦,有理不在声高。”
“好了,都别说了。伏爱卿随朕多年,又是皇后的兄长,他的女儿也是朕的外甥女。如今死于非命,必须好好彻查,即便与邻国有关,朕也会不惜一切为伏将军讨回公道。”皇帝说得一本正经,只是伏将军却阻止了皇上的想法:“小女自幼长在军营,不仅性子野还交了一群鼠流之辈,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此事牵扯邻国君主,又错综复杂,查起来定会兴师动众,若是因为小女与邻国恶交,实在不值。还望皇上别再追究了。”
“伏爱卿为了兀傲国,甘愿息事宁人,真是顾全大局啊。”皇上当即封赏:“入殓前,朕得追封令千金,不爱红装爱武装的伏羲琴,朕封她为巾帼郡主。”
“老臣还有一事相求。”伏将军心知查下去与自己脱不了干系,为了之后的计划不会察觉,他宁可牺牲女儿。不过,女儿既是死了,也总得为她求个满意,同时也不想让三皇子等人好过。他望一眼夜伝诺,对皇上伏地叩首:“小女自幼爱慕三皇子,老臣将她囚禁也是为了防止她干出伤害皇族颜面的傻事。但小女已死,老臣愿为她求一桩冥婚。虽然生不能做三皇子的女人,但求死后能以三皇子侍妾之名下葬。”
此言一出,众人都惊讶得说不出话,一些定力不够的臣子面部表情多样而怪异。不过,皇上与众位皇子只是淡定地望着伏将军。夜之痕则上前一步:“我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