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终于摆脱了凶险,子曦后悸犹存,扑到秦漠寒怀里颤抖不止,嘤嘤啜泣。
“没中毒你哭什么?”秦漠寒最见不得女孩子哭,颇不耐烦,蹙眉训了一声:“早叫你们别跟来,偏偏不听话,这下知道天高地厚了!”
“是那妖女狡猾狠辣,我又不知道她手上有暗器,殿下自己放了她,却来怪我和妹妹……”子曦只觉得委屈,刀口下捡回一条命,非但得不到秦漠寒半句安慰,反而受他指责,更加伤心地抽起了鼻子。“殿下要是嫌我们费事,就把我和妹妹丢了,让我们自生自灭,哪怕到阴曹地府去找夜公主,也比看你帮着外人好过许多……”
这般刁钻任性的话语驳得煌朝太子哑口无言,皱眉看着抱在一起哭泣的两姐妹,却又拉不下脸面向她们道歉,没好气地道:“算我吃里扒外行可行……以后再提夜儿,当心我真把你们丢了,听见没?”说罢抽来子桐胸口的帕子,胡乱地在子曦眼睛上抹了抹,神色间的散漫却渐渐消失,变得凝重起来,隐现哀戚。
“殿下……”见提到了不该提及的人,子曦停止了哭闹,小心看去他,“我不是故意要说夜公主的,她……”
“不说了。”仿似关于那个夜公主的一切都是一场噩梦,在脑海间徘徊游弋,挥之不去,因而让他极力避之,绝口不谈。秦漠寒打断了子曦的歉语,眼里滑过一抹不易觉察的殇楚,却转瞬即逝,沉声道:“你二人不用跟着我了,要么回宫去,要么自己找个安全的地方,等我从漠北沙场回来再接你们。”
“我不回去!”姐妹俩异口同声,子曦永远比妹妹快一步说话,道:“那里那么危险,殿下要是有个万一,我和妹妹也不活了!”
“呵,你们原是打算跟本宫一块去漠北殉情的?”秦漠寒被她俩视死如归的言语逗乐了,又笑又气地道:“本宫虽然人前逍遥快活,可背后也下了不少苦功去习武修兵,还没施展下才华抱负,就被你们说成窝囊和饭桶,还要不要见人了?”
兴许心里还有牵挂,他没再多说,起身后举目遥望,视线在林子默离去的方向上停留片刻,唇角忽而牵出一个莫测的笑意,自言自语开来:“你这狐狸还没成精,到时候有你好看的!”
“我不管,反正说什么也不会离开殿下的!”子曦见他一门心思在那苏家女儿身上,担心他吃亏,决计不走。
“那也行。”心知阻挡不住她们,秦漠寒也没反对,面容上挂出一抹狡黠的笑意:“跟本宫去会会她。”
荒野的道路崎岖不平,坐在颠簸疾行的马车上,林子默只觉骨头都快散了架。对于突然冒出来的这个侠士,心里除了感激外还有些犹疑和戒备,不晓得他是谁,又缘何救她们。
正自思量间,马车外一个浑厚有力的声音飘了进来,未卜先知一样问道:“你们要去漠北?”
林子默一奇,与沈眉娘面面相觑,还是保持着谨慎,答非所问道:“多谢恩人相救,但不知……恩人是谁?”
“太子应该追不上了,我们在此地休息片刻,完后再继续赶路。”那人没有回答,担心长时下来,沈眉娘柔弱身骨承受不住,所以停了下来,沉声道。尔后率先从车辕跳下,大手一伸,将林子默从马车上拎了下来,平放在地上。
然而到了沈眉娘近前,那人伸出去的手却有些犹豫,敢触不敢触的样子,一双被风霜洗礼的褐色瞳仁里压抑着一股不易觉察的柔情,微微闪着些明亮的光芒。他定定看着沈眉娘,哑声唤出了她的名字:“眉娘……”
一语出,沈眉娘身形当即凝定不动,不可置信地看去那个蒙面人,喃喃道:“你是……”
林子默也吃了不小一惊,万般想不到此人竟与沈眉娘相识,那么他及时出手相救也就有理由了。但关键是,他是如何知道她们身陷险境的?并且对她们的去向和打算知道得一清二楚,莫非……他一路跟着她们?
那此人是谁?
沈眉娘也如林子默一般惊在当下,暗忖自己甚少出府,偶尔带女儿去城隍庙中拜佛也由下人载着,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其他人,又如何结识外人?
“眉娘,是我……”心知数载不见,再见时眼前这个心心念念的人必对自己印象不深,武一涵苦涩笑笑,缓缓揭下面巾,喑哑着声音道。战士的面容庄重而肃穆,却又掩盖不住深藏其中的柔情,看得沈眉娘不由一怔。
“你是……阿武哥?”她极力在脑海中搜索往日的点点滴滴,当儿时一些苇丛泛舟、荷池采藕的残缺景象从眼前模糊掠过时,同样已过风华茂龄的沈眉娘眼里一亮,既惊又喜地道。
“阿苒,快过来!这是为娘儿时的玩伴,好些年没照面了……快来见过你武叔……”得到武一涵点首默认的回应后,沈眉娘欢喜非常,感慨于世事沧桑的同时,赶忙将林子默拉到武一涵跟前,给她介绍。神情间既有因为碰到发小而现出的激动,又夹杂着人生聚散无常的心酸,说着说着眼眶发红,悲喜难抑。
林子默瞬间释怀,敛容看去这个威肃的长者,含笑一礼:“武叔好。”
“好,都好……一路下来竟也吃得了苦,又有胆量,定会躲过所有艰难的……”武一涵心潮翻涌,看着林子默频频点头。“眉娘,这些年过得……可还好?”
语出才意识到自己明知故问了,一时心底悲酸,便没等沈眉娘回答,自己绕开了话题:“几年前被太尉大人调到漠北后,便一直在大营里待着,没机会回京去看看你们母女……少将军从小没了母亲,多亏眉娘你给他关爱,他也时不时在我耳边念叨你和阿苒……”
以这样狼狈的景况与故人相逢,沈眉娘心里也酸涩,禁不住眼睛发红,却是强自欢笑道:“听说阿武哥都当上营长了,可不神气……沙场上风险无常,打仗的时候不管能不能赢对方,切要保重好自己……”
听得这话,武一涵自嘲地笑笑:“不提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眉娘,我扶你到那边休息一下,跟阿苒吃点东西填饱肚子,待会再启程。”
林子默静静看着两人,从他们的神情间看得出两人儿时的亲密程度,定是青梅竹马那样深厚的情谊。想到此,她有些怀疑沈眉娘为何会嫁给苏烈……
逃难的途中,她委婉问过一些苏家的事情,从沈眉娘只是苦笑,不时叹息,说是只要有她这个女儿在,她就什么都不在乎了。如今看来,倘若造化不弄人,天意成全,她与武叔在一起,未必不会比在苏家生活得开心。
“对了武叔,您怎么知道我们要去漠北?”见两人说了几句后,渐渐没了声音,未免尴尬,她没话找话地问武一涵。自然明白被一些刻板礼教禁锢的古人,大都含蓄内敛,尤其男女之间,甚少过分流露感情。
武一涵看来她,正要开后回答,却忽而面色一变,抬手扣上腰畔刀柄!
常年在军营里历练,使得他对危险的警惕要比林子默敏感得多,当下将她和沈眉娘推进马车,自己大步跳到车辕上,纵马狂奔!
短短一瞬间,几人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情再度起伏起来。
呼啸的北风中,马蹄声响,车轮轱辘,踏碎一地尘埃,疾速飞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