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环跟大娘宝妮相谈甚欢，当即表示想留下来照顾刘叔，那个病重的汉子。
原先已经存了让刘叔收环环为养女心思的如然，欣然应允了环环的请求。
大娘反而觉得不妥，不管环环是不是富人家的小姐，总觉得这个穷苦的庄子不适合她待。
环环没什么感觉，她对环境并不挑剔，再说，在之前她跟刘叔也挺要好。
出西苑她必去的地方就是刘叔的摊子，一聊就聊到他收摊。不然，小姐也不可能凭她三番两次念叨，就陪她来看刘叔。
还继续纠结的大娘没时间纠结了，家里那口子差了个小娃子来叫她回去做事。
巧了如然要回城里，顺路便一同走。
回去相对于来时，太过安静。喜静的如然很适应这样的安静，大娘却不行，整个人别扭得不行。
觉察到大娘的不自在，如然开口说：“大娘，你说刘叔有个人照顾是不是会好一些？”
被一个俊俏的闺女搭话，大娘有些受宠若惊，小声回答：“那肯定会好很多……”
“我们也都劝过让他再找一个，也有好闺女愿意给他做填房，他不要。说忘不了死去的女人，他也一把年纪了，不能耽误好姑娘。”大娘说着说着就叹上了，“人闺女还不就图他实在好过日子，他也确实是实在。”
如然微微笑着，有个人照顾不一定非要找妻子。
“依你看，我把环环给刘叔做闺女，可好？”
大娘一拍大腿，原来小姐是这个意思，不愧是大小姐，想的方法就是好。
“使得使得！我看行！”大娘高兴坏了，这个主意好，好极了。
“就是吧……她刘叔人好是好，小姐你也看到了，住的地方吃的东西都那样，只怕委屈了那闺女。”大娘虽是庄稼人，做了大半辈子的穷人，大道理是不懂，将心比心她还是懂的。
那闺女跟着小姐，就算是做下人也好过在穷苦人家做闺女呀。
“此事她是愿意的，只不知刘叔意下如何。还劳烦大娘去探探风，给刘叔好好说说。”环环没亲口说，今日的情形她看了，料定了环环会答应。
小姐都这么说了，大娘自然是不会推脱，“那闺女真是个好闺女，小姐你也是个好人。”
好人？如然挑了挑眉，第一次有人夸她是好人。
“咦……这个俊小子是小姐的郎君吗，长得也俊得不得了。”大娘的声调很高，如然随着一望。
容洛。
“佩佩说你们两出门有好些时辰了，我来看看。”容洛的坦白反而让她不好说什么。
好半晌，她才玩笑着说：“你怎知我们在此，难不成你一直跟踪我？”
“嗯，是啊。”
这人……如然第一次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应得坦然得过分了吧。
此次晚归，叫如然有意外收获，她看到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紫姬。
行踪神秘的紫姬想做什么，她不会过问，她自己也不喜欢有人过问她的生活琐事。
只是……打远处迎面走来的人，是慕容卿。
并非她离慕容卿太近才认出他，他们太熟悉了，人群中随意一眼都能认出彼此。
紫姬远远地望着慕容，选了个好角度，慕容没看到她。她却能看清慕容的一举一动，如然跟她站的位置相似，故而能将他们两人言行举止都看清。
原来，紫姬的求不得是他。
还真是求不得。
怪不得紫姬会露出那样悲伤的表情，怪不得会失控。慕容卿啊，一个将死之人。
慕容卿一步一步走过来，如然决定先走一步，她不想占用紫姬的凝视时光，哪怕只有一瞬。
如然想等紫姬回来，好好谈一场。该等的没等来，等来杜夫人。
杜夫人命人搬了梯子到杏花墙头，不顾形象地爬墙进西苑。
才是四更天，上朝的臣子们都还未出门，杜夫人精神抖擞地站在如然的闺房门口，跟佩佩一群侍女打口战。
如然向来浅眠，门外动静太大，她睁开眼听了听。起身穿衣，开门。
“不知……”
话还没说完，杜夫人的巴掌就挥过来，被如然捉住。
“夫人！”如然冷凝起表情，眉眼带笑却让人不寒而栗，“上次我让你一次，你当真以为能随意动我了么？”
“反了反了！当娘的教训不懂事的女儿还没资格了？”杜夫人气急了，跺着脚，“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不省心的东西，是要活活气死我啊！”
“不是娘没资格教训女儿，而是你没资格做娘，我也没资格做女儿。”
细长的眼顾盼生辉，见过她的人都会说谁家的姑娘长得如此标致，流光溢彩的表面，没人看得出她千疮百孔的心。
她过于高傲，不会让人看出她的难过。她过于骄傲，不会让自己太难过。
就算曾经是千疮百孔，也早已愈合。
杜夫人涨红的脸慢慢褪去潮红，转而变得温柔：“阿若，娘知道这些年对你关心不够，你不能怪我。我们问过你的，要不要跟我们一起生活，你说不要的。”
如然抿出一片好看的弧度，笑而不语。
“我们虽然没有生活在一起，好歹在吃穿上我们没亏着你，是吧？杜府上上下下都知道，你是杜府的大小姐，说明我们心里是有你的。”
“再说晚岚，晚岚人小，是调皮了一点。那个伞的事，我代她向你道歉，她不知道是你爹留下的遗物。其实吧，阿若，你爹都走了十多年了吧，不就是一把伞吗，不用太计较的。”
松开杜夫人的手，如然退了两步，找了扇门叶靠着。
见她在听，杜夫人继续说：“说来说去还是那个贱丫头不好，好在晚岚把她打死了，算给你出气了，你就别跟晚岚闹了啊。”
伸手想给如然理理散落额前的发，如然抬眼直直把杜夫人看着，她也不好意思了，讪讪地把手放下。
“温情就不必了，找我何事？”
一提到这个，杜夫人就理直气壮了，数落她：“还不是你粗心，让晚岚受了委屈，晚岚是小姑娘哪里禁得起牢狱之灾。不开心就出去散心，遇到了喜欢的人，但是……”
“你是要我去做媒？”
杜夫人避而不谈，只说：“晚岚那孩子实在是挺可怜的，离开这几个月瘦得不像样，昨天又病倒了。你爹请了大夫来看，才知道晚岚已有身孕，都两个月了。”
抬头看了看如然的脸色，没见有不耐烦，杜夫人胆量也就加大了。
“全家人啊真是心疼得不得了，尤其是你爹，想打又不舍得打，想骂又不舍得骂，气得一宿都没睡。”
“所以？”
杜夫人理所当然地看着她：“我这不是没办法，来找你帮忙了。”
如然听完了，直起腰，靠近杜夫人。杜夫人才发现这个她还未正眼看过的女儿，真是长大了，都比她高了。长得可真漂亮啊。
没来由地，杜夫人觉得女儿有点可怕，嗫嚅着：“就算，就算看在我生下你的份上，你帮帮你妹妹吧。”
“是谁？”
“云王室的王上。”
饶是冷静过头的如然，在听到这个答案之时，还是觉得荒谬。
要是一般人家，她都不见得会去促成这段姻缘，晚岚未婚先孕本就于世不容，对自己不负责之人，不该奢望有谁为她负责。
云王室的王上，是刚娶了梨姬郡主之人。五国游婚，如此大的排场在前，别说是她恐怕就连是姬若陛下也不能厚着颜面去讨一桩婚吧。
到底是谁给了他们这么大的勇气和脸皮来找她？
“你知不知道，我去的后果？”如然只有错愕，她只想知道，她的亲娘到底置她于何地。
杜夫人满不在意的表情，满不在乎的语气彻底打消了如然对杜府所有人的善心。
“知道啊，我知道此事非同小可，要不是走投无路我也不会来找你帮忙。阿若，你要还认我这个娘，还认我生下你的情分，就帮帮忙。晚岚那孩子可怜啊，好几天没吃东西了，谁都没见，就只见了我一个人。把此事告诉我一人，我不能辜负她的信任和期望，你说是吧？”
对着近在咫尺的脸，如然不怨不恨不悲不喜，只有一瞬间的无助。姑且把这种悲上心头的情绪算是无助吧。这是她的娘，她的亲娘，逼她到这般田地。生之情养之恩，当真是好大的情分，大到她无法反驳。
“佩佩，送客！”如然挥手让人领走杜夫人。
杜夫人喜滋滋地走了，她觉得如然没一口回绝，就肯定会帮忙。其实生这个女儿还是有好处的。
作者有话：对不起各位亲，最近工作忙，对这个坑要保持每日两更有点吃力。改成每日一更。等工作缓过来后恢复两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