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人生低头认输容易,想要成为自己人生的主宰却很难,经历过几番生死的木凡很早就懂得这个道理,所以哪怕几乎要去跟流浪狗夺食的情况下,他都没有放弃与贫困生活之间的搏斗,以蟑螂一样的顽强生命力活到了今天,成为了小人物努力挣扎攀爬摆脱贫苦的最佳典范。
小人物的成功注定会大放光华,让无数人羡慕的同时并当成目标去追赶,但在成功之前的那段暗无天日的辛酸过程却很少人能够看到,木凡一步跨越了很多人奋斗一辈子都无法逾越的众多障碍,靠的不仅仅是运气和机遇,还有那些日夜对着树干挥拳挥刀洒下的汗水。
经历过坎坷不堪回首日子的人,才会更加珍惜来之不易的安稳生活,虽然欠下武殿的债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才能还清,但除此之外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木凡不愿意轻易破坏了目前的生活状况,他努力守护着这一切以及身边的人,对于之外的人和事,保持着冷静甚至是冷漠的态度。
袁松涛和郭海天两人要跟着他,无非是因为给陈之平当狗的时候没有忠诚地执行主人的命令,最后因为畏惧武殿的惩罚而退缩了,既然当不了称职的狗,也不想当狗,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紧跟在敢于将陈之平的腿打折的木凡的身后。
他们相信一个知道自己没有任何还手之力还愿意将同伴护在身后的人,只要你心甘情愿为他付出,必将得到更大更多的回报。
直腰做人随时都要遭到别人的打压,弯腰当狗却有可能随时被主人当成炮灰抛弃,人活一世,要的就是生死大丈夫,何必给人做牛做马最后还落得凄惨的下场。
在武殿区的明月酒楼的一间包间里,木凡与吴德、袁松涛和郭海天四人吃着名厨烹调出来的美味佳肴,木凡与吴德吃相粗犷,风卷残云横扫四方,一个是因为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一个是因为在律例阁内被榨出了太多的油水,相对而言,袁松涛和郭海天就比较斯文含蓄一些。
像清道夫一样将十多碟菜一扫而空之后,还没有习惯用锦巾擦最的木凡用衣袖抹掉嘴角的油迹,当然用的是吴德那身明显是昂贵衣裳的衣袖。
“既然你们不愿意给人当狗,又何必要跟着我呢?”木凡擦完嘴巴之后,双手还在吴德的衣袖上擦了擦,刚刚在吃烤鸡的时候,抓的满手都是油。
“操,我这衣服很贵的好不好,要擦用你自己的擦嘛。”吴德抽回衣袖,心痛地用力擦着衣袖上的油迹。
这身衣服是他最好的一套,来明月楼之前他特地赶回家去换了过来,说是为了庆祝新生而穿,却没想到半天功夫不到就被木凡当成抹嘴布了。
虽然习惯了用衣袖抹嘴,但这身行头可是节衣缩食才让朵儿买回来,木凡可舍不得弄得满身油迹。
袁松涛用锦巾抹了抹嘴,叹了口气说道:“当那天你用身体当作吴德前面的时候,我就知道即使给你当牛当马,也比给别人做狗要好。”
“我想你搞错了,我就是一个没有任何背景和势力的小人物,能够发挥出来的力量比你们还要小的多,充其量也就是力气比你们大一点,比你们能抗打一点,如果你们把家族搬出来,可以把我当蚁蝼一样碾死,所以你们跟着我,只有遭到陈之平更加猛烈的报复打压之外,没有任何的好处。”木凡是在实话实说,他所得到的一切基本上都是通过自己努力打拼得来的,如今他还在小心翼翼守护着所拥有的东西,如履薄冰。
袁松涛没有露出任何失望的神情,木凡的回答在他的意料之中,上次踢到铁板之后他就查过木凡的底细,一个被生活压在最底层十多年的人,背后不可能有雄厚的势力,当然更加不可能是某位实力强大武者的私生子。
他之所以说出愿意给木凡做牛做马这样掉身份的话,是因为那天木凡展露出了坚韧不屈和他们身上缺少的霸气,当然最重要的是在危难时刻对同伴的不离不弃。
“我不在乎,正如你所说的那样,即使是死,我们也死得像个人样,但如果能够不死,我相信将来你会带我们走出一条宽阔的光明大道。”袁松涛平静地说道。
连木凡自己都不知道将来要走的路是怎样的,因此不明白为什么袁松涛对他那么有信心,不过既然对方死活都要跟随,那他也没道理拒人千里之外的道理,不过袁松涛能不能做到为木凡做牛做马都心甘情愿的程度,木凡懒得去思考,目前还仅是相识阶段,远远未到相知,至于将来是否能够与吴德一样值得称兄道弟,还得看表现。
这顿饭是木凡有生以来吃的最为丰富的一顿,吃的全是精心烹调出来的兽肉,价格自然不会低,不过有吴德这个大财主在,他当然不会抢着去付帐,因为即使抢赢了他也未必付得起,在他的口袋中还没试过超过二两银子的。
最后是袁松涛掏的银两,木凡和吴德也没有阻止,不管如何,能够白吃一顿总归不是一件坏事,有便宜不占才是傻子。
从明月楼出来之后,四人便各回各家了,因为临近除夕,天气虽然很冷,却挡不住那股欢庆,不管平时多苦多累,一年下来总的过几天舒心的日子,否则日子就算是白过了。
一想到正在康复的父亲和生活无忧的母亲,木凡就感到无限的欣慰,自己过得再辛酸再不如狗,那都是值得的,自从搬到武殿区后,日夜都往武殿里跑,不是被伍老古董差使的筋疲力尽,就是为了修武而几乎通宵达旦,很少有时间留在家里陪陪父母,所以觉得从明天起就暂时不回武殿了,过完年以后再作打算。
木凡独自向着家中走去的时候,却意外地再度被人拦住了,是一个极具儒雅气息的中年大叔和一个身份很明显是大叔的随从。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李天龙,不知能否叨扰小兄弟片刻时间。”中年大叔笑容和蔼,语气温和,就像跟邻家小孩愉快地讨论着午饭的味道。
对方态度如此的好,让木凡不忍拒绝,更重要的是名为李天龙的中年大叔虽然看上去很普通,但他的随从身上的凌厉气息无比强大,让木凡觉得对方隔着三米距离点出一根手指就能将自己的脑袋戳穿,实在是无法拒绝。
木凡不知道这两人是谁,也不知道拦住自己有什么目的,虽然不想答应,但对方的实力可以将自己视作蚁蝼,在十三街那三教九流聚集的地方打磨了十多年,他对人情世故虽然不能说很通透,但也不至于像个愣头青一样我行我素,不将任何人放在眼内,知道有些时候选择妥协是最好的办法。
就近找了一家茶馆,很平常的那种,在一个相对偏僻的位置坐下,李天龙随便点了一壶茶,倒茶的事情自然由随从来做。
李天龙微笑着伸手示意木凡喝茶,自己也轻抿了一口说道:“我知道你叫木凡,是今年进入武殿的外门弟子,我还知道你过去十多年大多数的事情,包括你父亲的病以及你参与考核的整个过程,不过你放心,我并没有什么恶意,之所以要了解这么清楚,主要还是想看看你的品性如何,因为想请你帮个忙。”
平常很少喝茶的木凡自然品不出茶叶的好坏,再加上在强大的陌生人面前还有些拘束和紧张,一杯茶灌入咽喉却不知道其中的味道,装作镇定平静地问道:“不知道有什么能够帮您的呢?”
李天龙望了望木凡捏着杯子的手,似乎看到了他手心里的汗水,温和说道:“你无需紧张,我真的没有恶意。我有个十岁的小儿,可能是因为我过于宠爱的缘故,性格变得乖张不羁,谁的话都不听,谁都管不了,我不担心他成为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就担心他将来变得偏激凶残而害人,你是武殿弟子,有身份也有实力,所以想请你代为管教一下。”
木凡惊愕不解地望着李天龙,摇摇头拒绝道:“我一个粗生粗养的苦命孩子怎么教得了富家子弟,搞不好误了他的前程那就罪过大了。”
“那个混小子不可能会有什么前程的,你只要能将他那些乱七八糟的坏念头打消掉,让他做个安分的平凡人就足够了。只要你肯答应,每去一次我就付你一百两的报酬。”
“此话当真?”木凡眼睛一亮,态度转变的速度快得令人乍舌,让心境修炼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那名随从都差点忍俊不禁,倒茶的动作顿了一下,溅出了几滴茶水。
李天龙点点头道:“自然当真。”
“能打能抽不?受伤的费用会不会从报酬里面扣?”木凡像当初在菜市场买菜时跟那些妇女就一两文钱讨价还价半个时辰那样认真。
木凡的话让陈天一啼笑皆非,也学着木凡认真的样子道:“只要不是打死打残,就任打任抽,银子分文不会少你的。”
“好,这活我接了。”木凡端起杯子仰头一饮而尽,却差点被滚烫的茶水呛的喘不过气来,被烫的眼泪鼻水一块涌出。
最后木凡记住了李天龙告诉他的地址,拿着一块刻着李字的黑色牌子就离开了茶馆,茶费自然留给李天龙去付了。
望着木凡远去的背影,李天龙背负着双手走出茶馆,叹一声道:“要修多少世的福,才能够气运如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