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青衣也明白她脱了头套后再配上身上的罗裙有些不搭,所以看着女子满心纠结的样子,忍不住想笑。
可再一转眼,发现廖江脸色惨白浑身瑟瑟发抖,人已经昏厥了过去,一颗心立刻又沉了下去。
小大夫在夫妇俩跟廖青衣叩谢的时候,已经疾步过去,在廖江身边蹲下来,掀开衣服查看他身上的伤口,一脸凝重。
“怎么样?”廖青衣大气都不敢喘,惴惴不安的问道。
“是叔叔救了俺和姐姐,叔叔好厉害……俺长大了也要像叔叔那样厉害!杀坏人……”小宝看了一眼廖江,奶声奶气的说着,还举起小胳膊手舞足蹈的比划着,看样子,是在学廖江举刀砍人的动作。
“宝儿,咱不学这个……”女子急忙将儿子拉进怀里:“听娘说,等过了今年,爹和娘就送你去私塾读书!咱不学那些打打杀杀的……”
小大夫仔细检查了半晌,长吁了一口气,不过,脸色并没有缓和下来,眉头反倒拧得更紧了,沉思着缓缓的道:“伤口看着严重,都是皮外伤,倒是无大碍!”
廖青衣眨巴着眼睛,忍不住问道:“能确定吗?”
这个年代,没有B超X光CD超声波造影等仪器设备,仅仅把把脉摸几下就敢肯定?到底靠不靠谱?
小大夫瞥了廖青衣一眼,作为大夫,尤其是他这个年纪的大夫,对于病人家属的这种质疑想必已经习以为常,所以,他面色平静的开始为廖江重新处理伤口。
廖青衣看着他麻利的样子,心下稍安:“我眼看着马蹄踩在他的身上,肋骨……没事吗?”
“肋骨没事!”小大夫慢条斯理的说。
“哦……还好!”廖青衣吁出一口气,一直悬在半空中的心忽忽悠悠的落到了实处,可是,还没等她喘匀下一口气,就听小大夫继续道:“可肩胛骨好像断了!”
你妹的!说话大喘气啊!
廖青衣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气得她恨恨的瞪了小大夫一眼:“那有没有危险?”
“这么重的伤,危险肯定有!”小大夫伸手从药箱里掏出刀剪等工具,就要清理创口上的碎肉。
“等等!”廖青衣不由分说,一把拉住了小大夫的衣袖,指了指他手中,急道:“你这些东西,都没有经过高温消毒就用在病人身上,上面残留的病菌很容易造成伤口感染乃至于溃烂……”
“高温消毒……病菌?感染?”小大夫喃喃的念着,一脸惶惑的瞪着廖青衣:“那……那是什么东西?”
“这个嘛……”廖青衣这才想起这个年代还没有消毒抗感染之类的说法,一时间语塞,急得抓耳挠腮,在心里斟酌着词汇:“我的意思是……是你的手术刀和剪子上或许还残留着前一个病人身上的病菌……也不是,我是说街上到处都是灰尘,你这样很容易造成伤口溃烂化脓……”
“小姐!”远远的一声略显沙哑的声音传来:“哇!真的是小姐!小姐没事!”
话声未落,就见老丫一头扑过来:“小姐,可吓死俺们几个了,还以为你……”
老丫身后,是互相搀扶着的明月和春早,两个人衣衫不整鬓发凌乱,身上还有残留的血迹。
明月见了廖青衣,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嘴里发出似哭又似笑的声音。
在她们的身后,几个伙计也衣帽歪斜鼻青脸肿的互相扶持着看向廖青衣,神色间全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廖青衣上前扶起明月,又朝另外几个人仔细的看了看,还好,大家虽然模样狼狈了些,但是起码没有什么明显的外伤,再瞄一眼周围乱糟糟的现场,这真是不幸中的大幸,便急忙转头吩咐老丫:“廖江受伤了!很严重!老丫,你赶紧到附近的医馆或者饭庄买烧酒,记住,度数越高越好!”
“啊?哦,好好!”老丫答应着,转身就跑。
“那边有杂货铺……”小大夫虽然不知道廖青衣做什么,但是看着她执着沉静的目光,下意识的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好心的给老丫指点着方向。
老丫撒腿就跑,不一会儿工夫就喘吁吁的回来了,手里拎着一个坛子,道:“小姐,店家说,这是他们店里度数最高的烧刀子,是从胡人那边运过来的……”
“好好,我看看!”廖青衣说着,伸手接过坛子,拍开泥封,凑上去闻了闻,一股酸气直冲上来,根本就没有多大的酒味嘛!
这真是酒精度最高的烧酒?估计还没有三十度,不是被骗了吧?
“这是从胡人那边运过来的正宗烧刀子!”小大夫也凑上来闻了闻,肯定的道。
来到这个陌生的时空后,廖青衣经过考察史书以及人们的行为方式等等后,初步认定,这是个介乎于唐宋之间的朝代,具体的就不太清楚了。
据史料记载,唐代以前的中国就有了蒸馏酒的存在,可是眼前的这酒……
好吧,聊胜于无,想到这里,她急忙看着小大夫,用近乎于命令的口吻严肃的道:“把你所有需要用的工具统统放在里面清洗了再用!另外,你的手也用酒好好洗干净了!”
“姑娘的意思……这酒不是给伤者喝的?”小大夫看着廖青衣,再看看脚下的酒坛子,颇有些不悦的道:“在下的手……是干净的?”
给伤者喝酒?廖青衣一瞬间哭笑不得,你当是给关云长刮骨疗毒呐?
还有,她要如何给小大夫普及细菌感染等临床医学中最普遍的知识?对于她这个外行来说,难度太大了。
廖青衣在心里呻吟着,抚着额头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不是说你的手不干净……我是说这是在大街上,或许有我们肉眼看不见的灰尘,接触伤口后,容易造成感染……总之你洗洗就对了!”
“不就是洗洗手吗?”老丫是个急性子,看着廖青衣结结巴巴的样子,心里也急得不行,索性一步跨上去,不由分说拉着小大夫的手就按到了酒坛里,末了,还使劲翻了个白眼,一脸鄙视:“俺来帮你洗!你说你这人,也忒懒了,俺家小姐让你咋着你就咋着不就完了吗?废什么话!不就是洗个手吗?”
“不是……我不是……”小大夫一脸黑线,可事已至此,也只得按照廖青衣说的,仔细的清洗着,然后问道:“这下总行了吧?”
“嗯嗯,可以了!”廖青衣看着老丫满是赞赏。这就对了嘛,有些人的手段看起来是野蛮粗暴简单了些,但是很有效,譬如现在。
既然说不通,就得来点强硬的手段,不愧是她家老丫,有力度。
清洗,包扎,拔箭头……大家伙围着廖江,脸上全是担忧。
“创伤面积这么大,不需要缝合伤口吗?”廖青衣看着廖江的伤口,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缝合?缝……”小大夫的眼神瞬间犹如探照灯一样炯炯的望着廖青衣:“姑娘的意思是像缝衣服那样将伤口缝起来?姑娘难不成也是此道高手?”
代沟啊代沟?廖青衣无力的叹了一口气,一句话而已,就把她跟什么高手联系起来,想象力够丰富的。
“我师父云真人倒是对于伤口缝合颇有心得,可……”
“小大夫的师父是云真人?”一个颇有些年纪的伙计惊喜交加的问道。
“呃……是的!”小大夫迟疑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说来惭愧,师父他自从一年前云游而去,至今毫无消息,所以,在下虽然忝为他老人家的入室弟子,医术却只略学得皮毛……”
“云真人是谁?”廖青衣轻声问道。
“云真人圣手仁心,乃我大锦第一医道圣手!朝廷曾经三番五次邀请他担任太医院院判之职,可都被他婉拒了!”春早在一旁解释道:“这位云真人行踪飘忽,非有缘人很难得到他的救治!可惜……不过,有这位小大夫在此,想来也是廖江的造化……”
伙计等春早跟廖青衣解释后,拱了拱手,问道:“不知这位小哥儿尊姓大名?”
“在下姓齐,单名一个‘之’字。你叫我齐之就行。”
“哦,齐……齐小哥儿,不知尊师现在何处?”
提起师父,齐之苦笑了:“我师父为了验证缝合之术是否可行,一年前去了边关,之后就再无消息!”
“廖大哥不会有危险吧?”另外一个伙计战战兢兢的帮着打下手,看着廖江身上怵目惊心的伤口,问道。
小大夫手下不停,道:“要看病人今晚是否发热……要是发热的话,就说不准了!”
大家伙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目光同时看向小大夫,忧心忡忡的问道:“也就是说,现在还说不准?”
廖青衣看着昏迷中的廖江,苦笑起来,是啊,即便在现代,这么重的伤势也需要渡过危险期才会稳定。
更何况这是古代,不能补血,不能挂水和消炎,没有抗生素之类的药物,是死是活,还得看廖江的造化和运气!
可,总不能什么也不做,就在这里眼巴巴的看着吧!
正在廖青衣一筹莫展的时候,店里的伙计们架着廖成和金掌柜喘吁吁的赶来了。
劫后余生,大家伙七嘴八舌的问候了一番,然后一同看向廖江。
金掌柜一边擦拭着汗水,指挥伙计们临时做了一个简易担架,小心翼翼的将廖江抬回了铺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