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申屠胜也一直关注着恩人廖江的伤势,见几个伙计在刚才的混乱中受了伤,便主动帮忙将廖江抬到铺子才告辞。
当他拉着娘子刘氏和儿子小宝再一次叩谢廖青衣的救命之恩被伙计拉起来后,搓着手呐呐的道:“俺是猎户……俺家三代单传,就小宝一个儿子——您以后要是有事就告诉俺一声,就算要俺的命,俺也不会皱一皱眉头的……”说到这里,见大家伙看着他,黑黑的脸膛一下子涨得绯红:“俺的意思是俺没啥可以报答恩人的,要不,俺从明天开始,打下的猎物每天都给恩人送些个……”
“呃……”廖成收起面上的忧虑,看着面前这个憨实的汉子,苦笑道:“小哥儿有心了!一切还是等廖江醒来以后再说吧!”
送走申屠胜,廖青衣转身朝临时给廖江腾出来的病房走去。
刚到门口,就见小大夫一脸热切的看着他,伸手指着房间问道:“姑娘,你说的那个……就是用酒洗手之后,真的就能防止疽痈疖疔之类的外邪……”
“不能!”廖青衣毫不犹豫的回答。即便在现代医院所有设备都完善的前提下,术后也必须要注射抗生素之类的药物。
站在病床前,看着一个伙计正在小心翼翼的给廖江喂食汤药,问道:“他这样昏睡着,就不能采取一些别的措施吗?”失血过多,就算不能输液,可最起码的要补充一些生理盐水之类的吧?
想到这里,便吩咐老丫:“弄一碗凉开水,里头放些盐和糖……还有,再去买一坛酒,要是半夜发热,实在不行就物理降温……”
“何谓物理降温?”小大夫抻着脖子又凑了上来。
“若是病人高热不退的话,用酒精擦拭全身!”
廖成在一边,见小大夫跃跃欲试的直往廖青衣身边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的同时,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皱,劝廖青衣道:“小姐,这里有我带人守着,您还是去休息一会儿吧!”
“好吧,要是有事就喊我!”从清晨起来就马不停蹄的折腾了一天,也确实累了。尤其是经过大街上那惊险的一幕,现在整个人犹如虚脱一样,软软的提不起一丝力气,尤其是腿部,也隐隐作痛。
“小姐,这边!”明月在前引路:“屋子收拾了一番后,又按照您说的洒了一些酒和醋,原来的味道倒不太显,就是太酸了……对了,奴婢为您准备了洗澡水,您还是先洗洗吧!”
廖青衣一只脚刚跨进房间,就被冲鼻而来的酸气熏得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一时间鼻涕眼泪齐流,急忙吩咐道:“把窗子全部打开晾晒一下!”
明月跟在她身边,用帕子捂着鼻子,急忙将所有门窗打开。深呼吸了一口后,转头看着廖青衣:“小姐,要不,您还是在外边坐一会儿,等会儿再洗澡吧!”
“还是算了,过会儿还得重新烧洗澡水,我还是现在就洗吧!”廖青衣摆了摆手,制止了明月。
洗过澡,又简单的吃了点东西,廖青衣一头倒在床上呼呼就睡。
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她急忙坐起来,胡乱的扯过衣服披在身上,翻身下地。
“小姐,您醒了?”明月拿着捧着衣服进来,身后跟着端着脸盆的老丫。
“我睡了一夜?怎么不叫醒我?天!廖江怎么样了?”
“廖大哥已经没事了!”老丫笑嘻嘻的道:“那个姓齐的大夫说,廖大哥已经退了外邪之热,现在已经没事了!”
“哦,那就好那就好!”廖青衣双手合十。
老丫放下脸盆,小嘴犹如机关枪一样:“那个小大夫和廖管事他们都一夜未睡守在床边,还有,刚才奴婢去给他们送早饭,那个小大夫一直神神叨叨的跟我打听小姐您是否学过医呢!说幸亏了小姐说的那个降温法子……还说要跟小姐您讨教呢!不过,这会儿被廖管事赶去睡觉了!”
“呵呵……”廖青衣想着小大夫傻呆呆的样子,笑了。
吃过早饭,廖青衣去看了看廖江,果然,人还在沉睡着。脸上虽然苍白了些也憔悴了些,但相较于昨日,好歹多了一丝活人该有的声气。
廖青衣满意的从屋子里转出来,正想着何时去赵家看姐姐廖青璇的时候,就见春早红着一双眼睛可怜巴巴的站在门口,看样子是专程来找她的。
“春早姐姐!”老丫扯着大嗓门打着招呼:“你来找我们小姐?”
“是的……呜呜”春早的眼泪汹涌而下:“三小姐,您救救大小姐和奴婢的爹娘吧……”说着跪在地上,砰砰的磕头如捣蒜。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先起来慢慢说!”
“奴婢刚刚回了一次赵家……守门的家丁没让我进去,说是二夫人吩咐的。”
“于是,奴婢只好绕到后门,找到了厨房做事的两个婆子,她们说,自从前天将大小姐和春晚关起来后,奴婢的爹娘和两个弟弟就被二夫人卖了!呜呜呜……一同被卖的还有春晚姐姐的家人!他们一家也是大小姐的陪房……”
“那大姐呢?大姐怎么样了?”
“二夫人派人接管了厨房,严禁给大小姐送饭吃!”
“……”
“不过,三小姐放心——到底从前大小姐待下人不薄,所以这几天,她们趁着晚上无人时,偷偷的给大小姐送了馒头和水……呜呜……”
关在祠堂三天了,正常人五天就会……要是没人偷偷的送饭岂不是要活活饿死?
你妹啊,这赵家是想要人命啊!廖青衣额头的青筋直蹦,咬牙道:“我去换衣服,这就去赵家……”
“小姐,您去了能做什么?”身后,传来廖成低哑暗涩的声音。
廖青衣回头,见廖成站在房门口,估计也听到了刚才春早的一番话,脸色阴得能拧出水来。
在他的身后,金掌柜捋着稀疏的几根胡子,满脸愤慨。
“成叔,赵家……实在欺人太甚!大不了……大不了就和离!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大姐她……”
“可是……”这个年代,人们讲究的是宁拆一座庙,不毁一门婚。所以,金掌柜的嘴巴张了张,可再一想到赵家已经恶劣到饿饭了,继续留在那里,无疑于死路一条,只得颓然的长叹了一口气,恨恨的道:“天理昭昭,如此势利小人,早晚会有报应的!”
“没有可是,我也不相信什么报应!”廖青衣昂起头,身子些微的颤抖着,眼里燃着熊熊的怒火,声音高亢有力。
顿了顿,接着道:“娘说过,人,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人死如灯灭,一了百了。
与其寄希望于那些虚无缥缈的因果循环,还不如好好的活下去。
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去看看也好,不过,还是老奴跟随三小姐去吧!”廖成攥紧的拳头又松开,闷闷的道。
说完,转身吩咐伙计去备车:“把咱们从庵里带出来的那些东西每样都装一些……”廖成思索着,看向金掌柜:“你看着什么东西合适,比如那些布料……总之,别让人看着寒酸就中!”
尽管此行是兴师问罪的成分居多,但是,面子上还是要做些样子的,总不能让赵家那些穷酸看不起。
廖成撇了撇嘴,在心里发出一声冷哼。
“你们这是去……赵家?”
廖成回头,见齐之穿着皱巴巴的衣服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站在门口。
“呃……”这种事毕竟不怎么光彩,何况,古人的观念是嫁出门的女,泼出门的水。严格来说,廖家作为娘家人,是没有资格插手赵家的内宅家务事的。所以,廖成挑了挑眉,颇有些诧异的看着他。
“是在下唐突了……那个,我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说话……”齐之问出这句话以后方觉不妥,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拱了拱手算是表达歉意,接着犹豫了一下,看着廖成说道:“请相信在下绝无他意!只是日前听人说……哦,是这样的,在下的一位好友,在太医院任职,前些日子被请去给赵家的二夫人诊脉,据他说……”
说到这里,齐之忽然面色难看起来:“他说赵家的二夫人已经有孕将近六个月……”
廖青衣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个认识一天不到的齐之,脑子里一片浆糊。
到底神马意思?
有孕六个月!不对啊,不是才娶回来不到两个月吗?
先奸后娶?廖青衣脑子里一亮。
古人重视名声胜于一切!
尤其赵家以百年书香世家自诩,一直视清誉如生命,若是以此威胁,也许会有想不到的收获呢!
可是……
大家好想通了这一点后,每个人的脸上难得的出现了一丝喜色,然后,同时把目光同时对准了小大夫齐之。
齐之说完那番话以后,像是耗去了他所有的力气,整个人颓然的垂下了头。半晌,才低低的道:“家姐就是因此而死!所以在下才……”说着,朝廖成等人拱了拱手,一脸的兴味索然,背起药箱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