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街道上一如往昔的繁华,小贩们吆喝着自己的货品,路过的行人感兴趣的就围过去与小贩们互相让着价。
“驾——驾——”远处扬起一片土。
街道中急速飞奔过一匹马,马上坐着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用力地抽着缰绳,急急地赶路,行人纷纷让开唯恐殃及池鱼。
“这可是京城,何人敢在街道上纵马!还有没有王法!”有不明真相的群众一边躲避一边愤愤不平。
“没个眼力!敢在这京城街道纵马的还穿着红衣,打扮得比花楼里姑娘还要艳丽的女子除了当今储君太女长平殿下还有谁啊!”
“竟是长平殿下,那我们还是快闪开吧!”行人和小贩都慌忙躲避着,让出一条长长的宽道来。
马儿四蹄跃起,跨过小贩还未收拾的毯子,马蹄声有节奏地打在街道的青石板上。马背上的琉夏红衣飞扬,背后的青发在马蹄声中不断晃动,头上两侧流苏一般坠下的玉饰碰撞作响,头上正中插着的大大的红色芍药花被颠簸地有些晃动。因为马儿跑得飞快,行人只隐隐看见他们敬畏的长平殿下额头上还画了盛开的梅花妆。
“这般打扮与举止,果真是长平殿下!”行人心照不宣地看着琉夏策马经过。
翻身从马上下来,把缰绳扔给立在门口的小厮,琉夏急急冲进朝露阁。
扑鼻的胭脂香袭来,阁中此时并没有什么人,大厅里只有一两个打扫的下人。楼梯间挂着晶莹剔透的琉璃灯,灯上是红莲的纹样。
“蹬蹬蹬……”琉夏提着裙子急忙跑上楼,疾步走到一个房间处,刚要冲进去又止住了步子,踌躇了半天,终是小心的轻轻推开了一条小缝侧着身子挪了进去。
屋中并无楼下的胭脂气,倒有淡淡的莲花香,琉夏看见面前的案桌上摆着一炉香,正焚着一支香,莲香正是从这里传来的。
他,真的回来了。
琉夏深吸了一口,让莲香充满自己的嗅觉,眼眶一热,点点莹光扇动。琉夏轻轻走过屏壁,绕进内室,茜纱笼罩着床榻,遮住了琉夏的目光。琉夏伸手拂过纱帐,感受着手中的粗糙的质感,眼中噙了泪滴不敢揭开。
“小夏。”琉夏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出声吓了一跳,手忙从茜纱上移下,眼中的泪滴终于滴了下来,一手胡乱抹着转了身。
身后的窗边站着一个人,也是一袭红衣,头上并无她这般繁复装饰,一头墨发披散,只用了一根红缎系着,白瓷般的皮肤、明亮的眸子,一双桃花眼看尽人世间所有桃花,眉羽弯弯尽是笑意,还有点点忧愁,如山水画上最飘渺孤寂的那一抹青山,离不开的寂寥,红色的薄唇也勾起,比桃花、李花还要艳丽三分,尖尖的让人心疼的下巴,精雕细琢的五官十分生动,蕴藏无上笑意,仿佛看见了世间最美好的事。
“绯衣……”琉夏胡乱抹去脸颊上的泪滴,不敢动,生怕惊动了什么。
“小夏怎么了?怎么吓哭了?唉,我和璃秋去一趟戍北到底风吹日晒变丑了,连你都被吓哭了……”绯衣向琉夏走来。
“哪有,绯衣,是最好看的。”琉夏攥住绯衣伸过来的手,戍北半年在那风吹日晒异常艰苦的北疆,手竟然没有任何变化,还是细滑白皙如初,脸也没有变化,好像只是去了一趟江南水乡游玩回来。
“妖孽,我想你了。”琉夏扑到绯衣怀中,绯衣也不拒绝,一手环着琉夏的腰,另一只首抚着琉夏的肩:“当然想我,没有我这妖孽陪你,你哪有那么多乐子?来来来,让我给你说说这北疆的趣事。”
琉夏在绯衣怀中摇摇头:“别动,妖孽。我是说真的。我不想听你在北疆的事,即使你身上什么痕迹也没留下,但我知道你是有夕颜花这种东西的,可以消除一切伤痕的,所以,我并不认为你在北疆没有吃苦,那个地方父皇都说很艰苦很可怕……”
绯衣叹了一口气,任凭琉夏这位大齐最尊贵的储君殿下像孩子一样抱着他,琉夏,是真的很想念他啊,他又何尝不是呢。
绯衣引着琉夏走到床榻处,琉夏埋在他胸前泪水打湿了衣衫,唉,这是他第三次看见琉夏哭。这位本该坚强的大齐储君是不允许随意哭泣的。
琉夏哭累了,绯衣引着她倒在床榻上而自己坐在床榻边沿上抚摸琉夏长长的头发。
“怎么头上还插了那么多头饰?还有怎么又在额头上画花了?你不知道你父皇不喜欢看到吗?”绯衣靠上塌的另一头,一头仍勾着琉夏的头发。
“这些都是你送给我的,你说我戴着好看。”“我给你是让你每次戴一件就行了。怎么一次戴那么多?弄得满头珠翠的,你母后没因此训斥你?还有,又不是这朝露阁的女子,胭脂涂那么多,还画梅花妆做什么?”“因为想把自己打扮的更好看些,这样你就不会不要我了。”
“扑哧!”绯衣轻笑了一声:“我也没头上戴许多首饰,额上画妆啊,小夏,你是大齐史上最爱美的储君了,只是走之前我就说过你,怎么回来后没改还变本加厉了!”
琉夏扶了扶头上的芍药:“你不装扮就如此妖孽了,看久了你我总觉得自己容貌不行,再加上你这些年身为我的太傅可都教了我什么,教我怎么辨别珍宝配饰,教我怎么穿衣挑布料,还有说为了方便我调戏各家公子才教我琴棋书画!”
“……”
琉夏脸上泪痕已干,重又起身趴进绯衣怀中:“太傅啊,大齐的储君被你教坏了,只知道如何骄奢淫逸,奢侈无度,你可真的有负圣恩呢。”
“要不是我觉得对不起陛下又怎会请旨和璃秋一起去戍北呢?”绯衣笑着摸着琉夏的鬓角,琉夏却僵硬了一下,突然翻了身,爬了起来退到床榻另一侧。
“你去戍北可还是因为我骄奢淫逸?你去戍北是因为觉得对不起父皇?当初你一声不响不辞而别,你以为我真的不怨你吗?”琉夏眼中再无暖意,一手抓紧自己胸前的衣襟,心中涌起疼痛万分。
“小夏?”绯衣看着琉夏避开他的触摸,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说:“我不辞而别就是担心你不同意,不过这戍北确实是我自己想去的,我并不后悔。”
琉夏起身便要走,绯衣拉住琉夏的长袖:“小夏,这是我给你带的礼物。”说着递过一只钗子,上面镶着一朵红色的莲花,还缀着数颗紫色的碎宝石,钗柄上的花纹是琉夏从没见过的,应是北疆附近的图文。
琉夏接过钗子却甩开了绯衣的手:“这算什么?你以为我半年的怨你一个钗子就抵了吗?”“那你要想什么?”绯衣一副吃定琉夏的表情。
“我要……”刚要脱口而出以前常常玩笑的话,琉夏突然顿住了,像是想起来什么,表情古怪起来,“没什么,以后再说,这个钗子我收了。你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要去戍北?”
绯衣觉得琉夏有些奇怪,又想起进城时璃秋同他说的那番话,心中更是忐忑,但见琉夏好像并不想说什么,也就不去多想了:“这个解释我以后会告诉你,你放心。我以后不会不辞而别的。”
“嗯,好,暂且信你。”琉夏有些心不在焉,出乎意料地没有追问下去。
两人重又靠在一起私语了一番,还吃了些朝露阁的点心。
天色渐晚,窗外晚霞淡淡的燃烧着。
“小夏,你该回宫了。”绯衣起身送琉夏,“妖孽,你也该回你慕府了,老太师一定在家盼着你呢!我听说你回来了但没有回府,就到这朝露阁寻你,这虽是你的产业,但你也不能常住这儿啊。更何况……”琉夏学着绯衣也勾过他的一缕头发在指尖缠绕。
“知道了。你就快回去吧。明日我进宫去看你。”
“明日?不如后日吧,明日我有些事要处理。”琉夏放开了头发,一翻推脱。
绯衣也不在意,只是调笑着:“怎么了?难道长平殿下明日要和哪家小公子在一起,所以没空陪我这只容颜已看厌的妖孽?”
琉夏连连否认,将要送她出门的绯衣推回屋子:“只是一些事要处理。你,过几日一定要来看我!”
“知道了,我还得检查你最近有没有好好练我送的笛呢!”绯衣执意要将琉夏送出门,在门口倚着门框目送琉夏离去。
琉夏走了几步回头突又回头看着绯衣,绯衣倚着门框,斜着身子,一头青丝流光溢转,与她相同颜色的红衣映着绯衣的容颜。
这般天妒人怨的容颜,而且还是你的容颜,我怎会看厌。
琉夏重又扑回绯衣的怀中,掂起脚印上自己的唇,只蜻蜓点水般擦过就卷起衣袂飞离。
“妖孽!一定要来找我啊!”余音绕过楼梯,绯衣脸上是淡淡的笑意,看着红色的身影如蝴蝶般飞舞着离开自己的视线,突然收起了笑意,想起了今晨入城时璃秋说的话,一下蹙起了俊秀的眉毛,转身回了屋。
“太傅可知京城中讨论最热闹的话是什么吗?母后考虑要让三皇姐成婚了,京城中众人都在讨论我大齐储君长平殿下会和哪家公子共结连理呢。太傅是太子太傅,一向教导三皇姐,与三皇姐感情颇好,不如改日问问三皇姐,让本殿下也能提前知道三姐夫是何许人啊。”
绯衣拾起琉夏吃了几口的糕点,又想起琉夏来之前朝露阁阁主说有大事禀报,自己还没听呢。
“九衣,你进来,告诉我近日宫中、朝中所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