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歌递了帖子到王府的第二日,王家两位小姐便携礼前来太傅府拜访了。
静岚身着一袭水蓝色烟罗裙,腰间系着一条浅色流苏,墨色的秀发披散在肩头,腰细肤白,行走间自有一股婉约之气。静妍则是一身淡黄纱裙,青丝编成发辫盘在脑后,齐眉刘海下一双水灵的大眼格外生动。
吟歌得知她二人到访,亲自去了大门迎接。相互见礼后,吟歌便引着她二人进府,不多时便到了她暂居的“梧桐院”。
静岚见吟歌气色红润,微微笑道,“那日闻得吟歌妹妹中毒,我与静妍都唬了一跳,如今妹妹可是大好了?
“多谢静岚姐姐关心,吟歌已经无碍!”说到这里,她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只不知静岚姐姐身子是否已经无恙?”
不待静岚回答,一边的静妍却是嗤笑一声,“你二人当真好笑,若是尚未痊愈,又如何会聚在这里?这些个寒暄虚礼,也不嫌矫情!”
“阿妍这张嘴,怎的这般就不饶人?”静妍无可奈何的摇头,对吟歌道,“这丫头心性耿直,吟歌妹妹莫要在意!”
吟歌抿嘴,“静妍妹妹说得没错,客套来客套去着实累人!此间也无长辈外人,你我就不必拘礼了罢?”
静岚抚掌,“正该如此!今日秋高气爽,闷在屋子里于身心不利,倒不如去园子里逛逛?”她早就听闻这太傅府风景如画,一树一草皆有章程,先前匆匆进府便觉得美不胜收,实在心痒得很。
“静岚姐姐以为如何?”
“那就劳烦妹妹了!”
三人收拾妥当,便由丫头打着伞逛起了园子。静妍孩子心性,嫌那二人走得慢,便一马当先将她们甩在了后头。
吟歌与静岚相视一笑,一边走一边说着话。
“静岚姐姐,你当真不怪我那日推你下水了吗?”这个问题吟歌已经想了很久,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吟歌前世并不在意王静岚对自己的看法,如今却觉得这人或许是值得自己结交的。上次见面一开始她虽对自己不冷不热、却始终没有像王家其他人一般为难自己,后来不仅接受了她的花灯图,还回赠香囊给她。现在想起来,前世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里,王静岚也并未借着这件事主动为难自己。甚至是旁人拿此时讥讽自己时,她多半会转身走人。
静岚平静的看了她一眼,“我们上回不是已经冰释前嫌了吗?”
“姐姐说得是!”吟歌释然一笑,而后有些纳闷的道,“妹妹只是有些好奇,姐姐这般娴静的性子,即便是看上了吟歌的花灯,又如何会出手相争?”她对当时细节已经所记不清,只听燕儿说是王静岚问自己借灯不得,她的丫头便不管不顾的上来抢夺,混乱之中花灯着了火,她一气之下便失手将人推入了湖中……
静岚叹气,“不瞒妹妹,那日看中妹妹花灯的实则是常玉公主,上前夺灯的丫头,亦是常玉公主的贴身宫女!”常玉公主是梅贵妃十岁的女儿,当日她微服同昭华、静岚等人一同逛灯会,坐在临江阁的雅间里歇脚时,一眼就瞧中了吟歌手里的花灯。
昭华便说那是自家五姐姐,倘若公主喜欢那花灯,她便前去同吟歌商量一番,看能不能让她割爱。常玉自然乐意有人帮她如愿。
她们远远见着昭华找上了吟歌,也不知那二人说了什么,接着就看到吟歌抛下昭华带着一行人换了个位置。等昭华回来的时候,自然是两手空空。众人问她吟歌怎么说,她只勉强的笑道,“五姐姐自从搬回秦家以后,心情就不是很好,众姐妹知她思念双亲,平日也不敢太过叨扰……是昭华无能,不能为公主分忧!”
常玉公主一听就要亲自去教训昭华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五姐姐,最后还是以“微服私访”为由被静岚好言拦下了。然后便有了静岚问吟歌借看花灯一事,她其实想的是,如果吟歌不愿割爱,便问她在哪里能买到也可,哪知常玉公主的丫头会如此激进……
吟歌听她说昭华在她之前找过自己要灯,便皱着眉头回想起来,“六妹妹当时并未提及公主……”具体的细节她实在想不起来,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初次听见常玉公主的名号时,还是在半月后的百花宴上。当日她因一件小事与自己为难,害自己出了个大丑。
静岚不置可否,只含笑道,“妹妹放心,常玉公主那里,我自会替妹妹解释一番!”
“吟歌最担心的却不是这个!”吟歌摇头,有些后怕的看着她,“好在那日静岚姐姐一落水便被救上了端王府端王妃的画船,不然你我二人的名声,皆免不了要被他人诟病……”一个不雅落水、一个推人入水,当真是两败俱伤!
这也是让王静岚并未受伤遇寒却缠绵病榻多日的主要原因,她虽是被端王妃身边的丫头救上船的,其间也没有任何男子看到她的狼狈之状,但此事一经传出,各种版本的谣言皆有,根本无法堵住这悠悠众口!
正在她羞愤欲死之际,却是端王妃亲自站出来为她作了澄清,那些流言蜚语这才很快消散。至于为什么众人会这般信任端王妃,那还要从她本身的威名说起。瑾帝继位之时,全国政局动荡不安,边疆战事连绵不断,彼时防守西疆的正是吟歌的祖父秦风,而北疆则是当时的名将乔卓然率军抗战,有这二人坐镇,战事还算顺利。唯有在南疆与南诏国的战役连连失利,而在朝堂之上,又有各方势力把持政权,瑾帝可谓是内忧外患满头愁。
就在这个时候,瑾帝的王叔端王赵晗主动请缨、率援军前往南疆助阵。赵晗好文不好武,门下雅士学者诸多,于品学论道而言,可谓绝世无双。只要他行军作战,却着实让朝堂百官堪忧不已,然赵晗名声甚好、朝中亦无树敌,加之他又提交了一份像模像样的“作战九策”,一时间倒让人无话可说了。
赵晗初次上战场,就能将熟读的兵法巧妙运用,不出半月就将南诏打得连连退兵,众人只道他是不世奇才。南诏国亦将赵晗视为除之而后快的眼中钉,便暗中派人伺机行刺赵晗,赵晗一时不妨身受重伤。就在南诏国以为大丰军队群龙无首、准备反击之时,赵晗身边的军师林南站了出来,他手握兵符振奋士气,主帅重伤,将士们满腔愤怒,在林南的带领下一举拿下南诏。自此,南诏国灭,成为大丰属城,改名南祁郡,归为汝南王管辖。
就在大丰人喜迎端王归朝之时,才得知暗箭淬毒,端王在行刺的当日就因毒发不治身亡,军师林南为了安抚军心,让人假扮他做卧病在床之状。林南临危受命,不负众望平乱救国,瑾帝自当大赏。然而,林南面圣之时,却一袭孝衣在身,素手呈上一张“罪己书”。
原来,“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林南,正是端王的新婚妻子林岚。而她在随军作战之前,已有两个月的身孕,回到京中之时,肚子已经显怀。她的儿子一出世,瑾帝就要破格让他继承了端王之位。端王妃悉心教子,慢慢的也淡出人们视线。
然而,如此传奇女子,她肯为王静岚说话,又有谁会去质疑?
想到这里,静岚脸上便浮起敬佩的神色,由衷的感叹道,“‘羡彼之良质兮,冰清玉润,羡彼之华服兮,闪灼文章。爱彼之貌容兮,香培玉琢,美彼之态度兮,凤翥龙翔。其素若何,春梅绽雪。其洁若何,秋菊被霜。其静若何,松生空谷。其艳若何,霞映澄塘。其神若何,月射寒江。’端王妃之清华,实乃吾平生所见之最!不愧是林氏女!”
吟歌轻笑,打趣道,“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见倾人城、再见倾人国!幸亏端王妃不是男子,否则这世间又多了一名‘为伊消得人憔悴’的痴情人啊!”
静岚瞪眼,蹙眉不赞同的道,“吟歌妹妹怎的与阿妍一般尽是胡说?被人听到了可要说妹妹轻浮!”
吟歌眨眼,挽着静岚的手俏皮一笑,“姐姐这般善良宽和,定不会取笑阿吟!”
静岚摇头,打量吟歌半响,直到看得对方浑身僵硬,才有些不解的道,“你外祖母是林氏女,你母亲是半个林氏女,按理说你也算是半半个林氏女,怎的就一点都看不出来呢?”
吟歌默,静岚姐姐,原来你良善无欺的外表下隐藏着这么犀利的灵魂,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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