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心痛到一定程度时,便不会再痛了。在无水无饭的审讯屋内被关了两天,李兰猗越来越清醒了。她没有再去想那个伤透了自己的人,反而开始思索着大皇子被害的种种。毕竟她也不想一出生就注意要遭受一辈子苦难的大皇子有什么不测。
口渴饥饿的感觉在一定程度上也影响了李兰猗的智商,到了第三天早晨,她连想事情的力气也没有了,软软地躺在地上,连木离带着人进来时她也看不清木离的脸,只看到眼前的一片星光。
恍惚间,她发现干燥的嘴唇变得湿润了起来,她用力地吸吮着这份湿润,直到不愿再动嘴时,她感觉被人抬了起来。木离柔和的声音一直在身边环绕着,断断续续向她说明情况。
大皇子在昨天夜时不再腹痛,突然变得跟没事人一样。请出的有脉像也回归了和平,连太医都不知道怎么回事,直呼奇怪。皇后派了人翻遍了整个宫殿,也找不出来李兰猗陷害大皇子的任何证据,今早便下了旨接她出去。
“木离,谢谢你。”李兰猗拍了拍木离的手,感叹道:“在我最痛苦的时候,总是你陪在我身边。”
“不是我。是圣上叫我来接你的。”木离并没有发现她的神色变化,仍旧在说着。“圣上这几日一直挂心着娘娘呢。只是有些奇怪,圣上明明很是挂怀,却说暂时不见你。”
“不要说了。”见木离被自己吼得一楞,李兰猗缓了缓语气。“我好困。木离,让我先睡一会好吗。”
木离欲言又止,不再说话只专心看着前路。行到宫门口时,他再也忍不住了,轻声在李兰猗耳边说:“一会不管看见了什么,都不要气恼。先养好身子才是正理。”
还有比吴锐帝定自己罪更伤人的事?李兰猗苦笑了一下,还有什么能比吴锐帝亲手扼杀了这份刚开始的感情更伤重的事?虽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回到殿中知道这两天发生的事,再也止不住自己的眼泪。
不忍对李兰猗逼供的吴锐帝把所有的怒气和希望都寄望在冬儿和雀信嬷嬷身上,动用了宫里所有的大刑逼供。严刑逼供一向不受皇后赞同,可涉及大皇子的事皇后也没说任何异议。只是可怜了她宫里面的宫人,个个都被折腾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犹其是一直跟在李兰猗身边的冬儿和嬷嬷。冬儿一直说糊话,到现在都没醒来。嬷嬷更是连喘一口气都痛得颤抖不已,眼看就要不行了。
李兰猗趴在嬷嬷身边抽泣不已。从她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天起,嬷嬷对她无时不刻的关怀,早让李兰猗将她视为亲人。可她又让一直关爱自己的嬷嬷经历了什么?被顺嫔责罚、被毒哑,到现在即将死于酷刑之下。她恨自己,恨自己不能保护他们,更恨吴锐帝。
紧紧抓住嬷嬷的手,李兰猗狠狠地说:“我一定会为你们报仇。”
嬷嬷轻轻摇了摇头,苍老的面庞上露出一丝笑意。她伸出手,费力地指了一下墙角处,眼神中含满了鼓励之意。
“是有什么东西藏在了那里?”李兰猗扶着墙壁摸到了墙角处。再次确认屋里没有别人,李兰猗才开始在墙角处寻找起来。
很快,她便在有些松动的砖板下发现了一个手掌大小的布包。“找着了,”李兰猗一喜,急急送布包送到嬷嬷面前。可嬷嬷并没有是动静,仍旧保持着那一丝浅浅的笑意。
“嬷嬷?”一种不好的感觉迅速侵占了李兰猗的全身,她拔开嬷嬷脸上零乱的发丝,轻轻摇晃着。“嬷嬷,你要的东西我找到了,你醒来看一眼啊!”可再大的声音也唤不醒已经远去的雀信嬷嬷。
自小陪伴着翟怀幸长大的雀信嬷嬷就这样死于大吴的**中,没有人知道她的死造就了一个怎样的李兰猗,只知道这一晚压抑的哭声响了很久。
如果说李兰猗所受的无端灾难让**不少妃嫔暗地里偷乐的话,李兰猗却决定用随后的表现让她们不得如意。她并没有自暴自弃,反倒对赐下的补药来者不拒,连每口的胃口也比先前好了不少。加上她并没有受刑,不过一两日便好了起来。
与其让讨厌自己的人看玩笑,倒不如让他们更害怕的好。李兰猗飞快地喝下了汤药,领着季焕去告别嬷嬷。
嬷嬷已去,冬儿又病着,李兰猗便刻意选了几个还算忠心的奴才跟在身边。从前只负责伺服她洗浴的季焕便是其中一个。这姑娘有几分机灵,又好在没有什么靠山,要在皇宫中崛起就必须有更多的心腹,仅是一个冬儿是远远不够的。
“娘娘,”宫女季焕鼓足了勇气,低声向正在给嬷嬷换上装衣的李兰猗请示。“雀信嬷嬷没有品级,只能去乱葬岗。这布包,还要给嬷嬷捎上吗?”
李兰猗的脸微微抽搐了一下,摆了摆示意季焕把布包拿过来。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的小飞雁躺于布包中,展翅高飞的姿态让人联想到蓝天和自由。这东西看来一直是嬷嬷随身带着的,极有可能是出自翟国之物。李兰猗叹了一口气,嘀咕道:“这东西对她肯定很重要。”
“那娘娘还是自己收着吧。”季焕生怕李兰猗听了之后会发狂,退开了两步才说:“凡是值几个钱的东西,都会被那起子收葬的奴子悄悄剥了去的。”
皇宫之中,越是卑微的下人越是见不得金钱。他们不会放在死者身上每一个能换来哪怕几个铜板的东西,更不会放过李兰猗手中这只制作精美的飞鸟。
“也好。收着它只当嬷嬷还在身边。”李兰猗平静地将飞鸟小心地放于袖中,轻轻盖上了棺盖。轻薄的棺板渐渐离她远去时,直至消失在**狭长的通道尽头,她在心里默默道:“嬷嬷,终有一天我会为你正名。”
“娘娘真的要去皇宫那里请安吗?”季焕有些狐疑,照她的想法来说,啻嫔娘娘应该记恨皇后才是正理。怎么反倒要讨好害自己受刑的皇后呢?
一眼便可望到尽头的通道上从来都是藏不住人的。看到不少靠着墙站立的奴才在悄悄打量着自己,李兰猗笑了。让敌人如意便是对自己残忍,她再也不会向以前那么随遇而高了。她要真正走入这个世界,击破所有在背后暗算自己的人。
高傲地表情慢慢爬上了她的脸,她转身吩咐道:“是否有罪还未定夺,不去向皇后娘娘表忠心,如何摆脱有罪之嫌?”还有一句话她没有说出口,不去皇后娘娘处便能够此事的真正原由,更不能找出这件事的真正获益者是谁。
她怀疑皇后是表里不一的人。明面对自己关照有加,背后却因嫉生恨出使出这样的招术打击自己。可是如果真是皇后出手,不会查不出自己加害大皇子的实证。当时心急得呕血的皇后,更不像是装出来的。总之,很多的疑问需要在皇后身上找到答案,再难面对她也要去。
“叫你备好的补品都准备好了吗?”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李兰猗迈出了宫门。
与其卑微在活着,不如主动出击。迈着端庄地步伐,她一步步向皇后的宫殿走去。灾难会让弱者变得更加儒弱,却能让强者崛起。李兰猗身上流淌着21世纪的女性血液,她注定不会成为弱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