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屋子慕漓便不再耽搁,让叶婉拿来清水并让夏柯去采摘几味药,她身边“金风玉露”带的不多,看来要现炼一些,好在这里制药的设备很是齐全,这是慕漓第一次认同这位自己第一眼就看不爽的医者。最重要的,她还要制些毒药,那个和南宫一起一掌将她打下悬崖的人武功虽不是无人能及,但在江湖上也应该鲜有敌手了,看来这次皇帝还真是下大决心大手笔了,那一掌生生挨下倒让她受了些内伤,她还是第一次受这么重的内伤呢,要好好用毒药补补。
双手的伤急不得,她已经用上身上所有的“金风玉露”了,但见效并不快,毕竟撕扯下来的并不是皮而是血肉,要长出新肉怕是不那么容易,她的双手,恐怕要废段时间了。但慕漓治疗骨折、脱臼的效率却颇高,主要归功于她偷学的“乾坤大挪移”,这个朝代的人并不知道这门武学的用途,因此基本没什么人学,这从慕漓当初拿的那本书的破旧程度就可以知晓了,不过还真是暴殄天物了,这么好的东西都不知道好好珍惜。
慕漓三下五除二把自己那些错位了的骨头挪回原位,别说,还真是该死的疼。尤其现在是冬季,痛觉比其他季节更加旺盛。慕漓狠狠咬牙,额上冷汗如注,这点痛算什么,她尹慕漓才不是那么脆弱的人。
慕漓让夏柯帮忙把左肩膀处用木棍固定一下,腿上的伤倒还是可以自己来,虽说两手包得跟什么似的,但毕竟还是有两只手的,而且慕漓的手艺本就出神入化,但左肩就不一样了,只能用右手去包扎,纵使慕漓的手再巧,在那样的伤下,还是没法迅速完成的,但速度明显很重要,久了怕还是会再错位,那时就不那么好挪回来了。
夏柯显然知道慕漓这次定是需要他帮忙了,于是各种得瑟。
这种趁火打劫的人慕漓一向相当不齿,于是慕漓丢去一个极度鄙视的眼神,自己用牙咬着木棒然后用一只右手艰难地却还是顺利地包扎好了,时间有些久了,所幸慕漓一直小心翼翼并未再度错位。
夏柯当下呆若木鸡,被叶婉训着回了自己房间思过去了。
慕漓身上的衣物早在落崖时便破损了不少,再加上疗伤之辛苦,早已湿透了。然慕漓虽是只有十四岁,却发育极好,身材高挑,少说已经有一米六了,那叶婉娇小的一米五身材的衣物显然是不够穿的,慕漓只好在艰巨地沐浴完之后穿上叶婉前不久才为夏柯做的衣裳。幸好是刚做的,否则慕漓宁可穿着那身脏破的衣裳,也定不会穿夏柯的衣物的,比起别人已穿过的衣裳,自己的衣裳即便再脏,在慕漓眼里也比他人衣裳要干净百倍。
待慕漓穿好衣裳,天已大亮,折腾了一天的慕漓在叶婉的小榻上睡得安详。
慕漓整整睡了两天两夜,很沉很沉。
叶婉既欣慰又心疼,这孩子,苦了太久了。
待慕漓醒来,已是第三天清晨,叶婉和夏柯也刚起,看见慕漓醒来,叶婉大喜过望,急忙跑去张罗早餐去了。
慕漓坐在餐桌上,笨拙地拿着筷子去夹菜。叶婉给她煮的是粥,粥倒还好,用汤匙可以吃,但菜就不同了,慕漓受伤的手夹得异常艰辛。
夏柯看着笨拙的慕漓笑得幸灾乐祸的,这女娃娃,想不到还有这么一天吧。
慕漓停箸,冷冷的眼刀射向夏柯,随着眼刀到达的,还有慕漓手掌翻飞射出的两根筷子。筷子穿过夏柯腋下的衣裳,但又由于力道过快过大直接把夏柯也一并带去定在了他身后的竹墙上。开玩笑,夹菜这种技术活她受伤的手干不了,但飞射武器这种力量活她的手又不是也不会了。
夏柯顿时冷汗淋漓。
慕漓看也不看夏柯的丑态,若无其事地端起碗拿起汤匙优雅地喝着粥,里头不少红枣,很甜,说实话,慕漓并不喜。
悬崖下的日子过得很快,一晃一个月过去了。
慕漓腿上的伤已经基本痊愈了,左肩也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肋骨估计也可以了吧,至少已经不会疼了。只是双手,呵,只能是慢慢来了。内伤早就好了,她特制的毒药毒性可差不到哪儿去,毒性越高,她恢复内力越事半功倍。只是毕竟每天的量有限定的,但一个月下来,早已治好,内力又提升不少。
这一个月慕漓并未联系任何属下,一来她也是在没什么联系的方法,二来,演戏就该演全套,莫然山庄的人越着急才越逼真,而只有在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才最逼真。
叶婉也想帮慕漓联系外面,只是,她不想回到那个纷乱的俗世不说,即便她想去,她到崖下隐居已太多时间,怕是已没有人记得她认识她了吧。
其实还有一个可行的方法就是让夏柯或叶婉带上信物。信物的话,一为慕漓的书信,一为慕漓的贴身之物。前者显然可信度不高,书信的话谁都能模仿,不足以取信;后者,慕漓自是不会给的,她并不相信任何人,又岂会将贴身的象征身份的玉佩交予素不相识之人?
看着慕漓一脸风轻云淡泰然处之的模样,叶婉也便不干着急了,这个漓儿,虽是年幼,却思虑颇多,总是想得很周到。她原以为倾妹已是最值得钦佩的女人了,呵,她的女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呢。
“呵呵,漓儿,说起来你还算是我未来儿媳呢,不过你却已嫁作他人妇了啊,真是好可惜呢。”这几日,夏柯已把自己所知道的,以及在民间所听到的一切关于慕漓的话都告诉了叶婉,她才知,原来漓儿,已是太子侧妃。
慕漓咋舌,儿媳?难道这女人是寒的娘亲?可是,他娘亲不是已经被百毒门的人害死了么?
“哎呀,原以为倾妹的女儿十有八九已遭人暗算,却不想,竟已出落得这般倾国倾城,比当年的倾妹还要更胜许多。”
“柳若寒的娘?”这是慕漓醒来后这段时间第一次开口说话。
“你认识寒儿?”
“不是早就被百毒门的人杀死了么?”
“是啊,当初被易容成倾妹的百毒门的人暗算了,幸得倾妹相救,只是醒来后,寒儿已不知去向。”
“总能找到的。”
“是,如果拜托倾妹去找,一定能找到。只是…我当初是被柳成玷污才有的寒儿,而雪儿,并非我亲生女儿。所以,当时心灰意冷的我便将错就错,让他们以为我已经死了,和夏哥隐居于此。”
慕漓有些不耻,“娘亲救了你,却被寒和柳成当了那么多年的仇人,真是可笑。”慕漓说着可笑,却从不知笑的滋味。
“我…我不知道会这样…寒儿他…”
“想知道他怎样就自己去看,我不可能给你描述那么多。”
“我…会的。只是,漓儿,你爹会担心你的。”
“我知道。”
“你爹他,其实也很苦,你不该让他这么担心的。”
“我知道。”
“你爹他曾是武林盟主,只是……”
“我知道。”
“怎么会?”叶婉有些诧异。尹萧是武林盟主这件事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只是,因为倾妹的关系,他早已把这个事实深埋在回忆深处再不提起了,怎会跟漓儿说?难道是因为漓儿是他女儿,所以不一样?
“他一直不说,定是有什么苦衷。既然他不愿我知,那我便是不知,他若想说,自会说的。”是,他早就知道她爹曾是武林盟主的事了,只是为何会退隐江湖却不得而知。
叶婉震惊了,却也带着浓浓的欣慰。倾妹,你以前总是骄傲地说着,你和尹萧的女儿自会是天下最好的女儿,现在看来,真是如此呢。长得倾国倾城不说,武艺更是这般高强,还这般懂事,体贴,聪明伶俐。
“漓儿,你娘她,是如何死的,你可知道?”
“因为你的关系被百毒门的人凌辱坠崖而死。”说这话的时候,慕漓并没有看着叶婉,也没有像当初一般有些小小的愤怒,而是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般冷静,听不出喜怒。事实上,她自己也不知是喜是怒,她一向没有太多情绪。
“你……”
“我想知道的事,自有办法查到。”
叶婉有些心疼,漓儿,好像不会有情绪。“因为我的关系,你娘确实被百毒门的人下过手,只是,最后那般死去,却是因为你爹当年横空出世夺了百毒门前任盟主即将到手的武林盟主之位,他一直怀恨在心,所以对毫无反抗能力的你的娘亲,做了那般禽兽不如的事。”
“嗯。”慕漓垂眸,既如此,爹会隐居也是正常的,怕是他现在听到“江湖”二字便要咬牙切齿了吧。若让他听到“武林盟主”四个字,她那个爱耍宝的爹是不是该要抓狂了。那四个字,怕是他心里最疼痛的伤吧。
慕漓蹙眉,她竟也会懂何谓心底的伤么?真是新鲜了。
这一刻,她突然有些渴望让那颗心活起来。
“其实你爹也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虽然失去最深爱的人,可他却寻到了你,你那么优秀又贴心,你爹一定很高兴也很骄傲。”
“这两件事并不能相提并论。”
叶婉起身离开。这孩子什么都懂,无需她多说,却让她心疼,本该无忧无虑的年纪,她却早已懂得那么多做了那么多事。
慕漓靠在溪边的一棵树上,只是安静地靠着,并无其他动作。画面安静而唯美,慕漓绝美的脸庞上只有冷漠淡然。
百毒门呵,总有一天,她会让它血债血偿的。
慕漓拿出怀里的白玉箫,只是抚着。她现在这双手要吹曲子,还真是有点强人所难了,估计会断断续续啃骨头似的,所以她这一个月来终是没吹过。慕漓要求极高,若是那般难听的曲子,她倒宁可一辈子不闻丝竹声。
阳光下,白玉箫通体泛着淡淡的神圣的白光,映着慕漓倾城的面容愈发让人窒息。
慕漓缓缓收好白玉箫,面上冷凝,她是该出去了,她爹该急坏了吧。况且,他还要去看水连律的惨状呢,一个月已经过去了,他快要开始瘫痪了吧。她一手促成的好戏,她又怎可错过?
慕漓通知了叶婉一声,明早便要启程离开了。
夏柯那个兴奋啊,忙说,“快走快走,不送了啊,下次就别来了。”
慕漓挑眉,她也没打算再来。
夏柯话虽是这么说,却还是把墨火剑和墨火剑谱交给了慕漓。
慕漓不解。
“唉,虽然老头我是很讨厌你啦,不过你的能力才干老头还是看在眼里的,这一个月你一直着男装,不说还真不知道你是个女子,比有些男子都潇洒俊逸多了,但当然比不上老头我啦。虽说这墨火剑是男子练的剑,但不可否认,它还是认了你做主人。就是你来的那日,它第一次发出了幽蓝的光,可能它就是为男装的你准备的吧。”
慕漓蹙眉,敢情她还成人妖了,不男不女。
“好了,你就收下吧,老头相信你定能练成的。其实紫水剑也在你身上吧?唉,这里头还有好几式‘双剑合璧’的招式,你得空也练练,威力定是不可小觑的。老头信你。”
“老头,你吃错药了?”
“你这女娃娃,对你好点都不行,快走吧快走吧,老头看见你就烦。”说完,气呼呼地走掉了。
慕漓不解,她不过是觉得今日他有些奇怪所以问问罢了,何错之有?
叶婉知道慕漓的疑惑,“好了漓儿,你不用理会夏哥,他呀,就跟个孩子似的。”
慕漓挑眉,她本就不曾理会他。
“呵呵,其实他还是很喜欢漓儿的,只是碍于面子不好说,漓儿的武学造诣还有医毒方面地研究他都是很佩服的,尤其你还是名声盖过他的辣手怪医。他一直都很佩服辣手怪医,却不知竟是个十四岁的女娃。他并无恶意的。”
“无所谓,本就素不相识。”
叶婉眼里划过淡淡的心疼,这孩子当真无心,“嗯,无碍,今日早些休息吧。”
慕漓颔首。
她尹慕漓,回来了。
明日要做的事情还很多,今日确实该早些歇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