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了二重门,由右偏门进得暮花苑,又穿过鹅卵石径上了回廊。小金鱼儿脚底滴答,因心中挂记着二货哈,不知不觉地便走在了最后。
此时的苑中早已是欢歌笑语好不热闹,贵女们全歇在了这暮花苑,这还只是小理事引荐来的名额人数。
说是歇,不过一二日光景,谁也不能真的这就闭门睡觉了去。便有那静不住的,母亲长辈还要晚一步到,此时压不住满心欢悦期许,小鸟儿般叽叽喳喳呼朋引伴在苑中草埔花丛中嬉闹。
福娘将三人领了来,早有几个看到的,东拉拉西扯扯,一齐巴眨着眼看过来。
这会儿就是领了她们来的小理事也还闲不下来。福娘委实心中不愿做他想,带了三人远远地便笑着敛衽打了个招呼,报了名讳引荐了三人,手底下的司香大丫头忙赶了来。
福娘对她道:“这便是随了我来的良家吕家米将军家的小姐,歇脚处可都打点过了?”
司香大丫头在福娘手底下做事,也就是自己手底下的小丫头们将各处的香熏了,她做察看的监工,再到福娘来了,福娘监她的工,着她打点琐事倒也无可厚非。
司香大丫头敛衽见礼,口中答道:“都已打点过了,三位小姐随时可去厢中歇息。”
福娘点了头,回身询问三人:“是在这儿玩一会儿,还是先去厢中歇歇脚?”
其实这话,一半问的是小金鱼儿良安茗吕清玉三人,一半却是问的园中嬉戏的小姐们,她们若是有心,自会赶在三人回答前出声示好。福娘对这三人有信心…至少因有粉雕玉彻的小金鱼儿在,芝麻小官之女与父不从仕的良安茗成不了被疏远的借口。
果不其然,便有顽皮好动的,良安茗吕清玉还犹豫张望着,小金鱼儿已经叫旁人给勾走了。那着了压花半臂衫的少女手中拿了支莠草,捻着那毛茸茸的花穗,瞪着逗趣的眼巴眨着看着小金鱼儿探出手,将那花穗在她眼皮子底下捻得骨碌碌打转。
小金鱼儿果然看得两眼不眨。
“噗嗤~!”
当下便有人笑得打跌,引来了更多目光。
“秀儿,莫要无礼!”少女的姐姐哭笑不得,赶忙拦下了她训斥,又回头对福娘良安茗吕清玉等人低头直道歉。
旁人打眼看着,有几个熟知品阶守制,目力过人的,问了个囫囵后蓦地挑眉压了声,一时间园中安静了不少。
那做姐姐的长个几岁,与福娘是一般的年纪,她着的却是素雅的女子盘领衫。一人端庄典雅,一人明艳清丽,二人面目有近七分相似,倒是好一对姐妹花。
福娘只笑了笑,拿眼看那三人,良安茗心无沟壑只管笑嘻嘻拉来了小金鱼儿,吕清玉巴眨着眼却是个没主见的。
着盘领衫的姐姐暗自松了口气。
这要说道歉,抛开那十二三岁无盘腰无品级花色的二人不说,福娘她自是识得,可四人中却是这金丝玉腰带的小人儿最矜贵,她时常入宫与姨母说话,自认定是看走不了眼,这小人儿一身上下竟是出自宫中的。
经这一细想,做姐姐的不免额头冒汗。她方才与闺中姐妹们说话,离得远些并没有听清福娘的引荐,可这会儿心中也猜了个大概。
这一会儿的功夫,心思活络开了,她连忙热情拉了小金鱼儿与良安茗吕清玉三人,对福娘道:“凌家姐姐莫不是还有差使?且放心去吧,妹妹秀儿莽撞唐突了米家小玉人儿,就叫做姐姐的珍儿负罪求立功吧,珍儿这便领了她三人游园识趣。”
她的话一半是玩笑,一半却是真心,倒也直率的。福娘搭腕颔首行礼,亲切客气地道:“那便有劳珍儿姐姐了。”
说着便屈膝下去与小金鱼儿悄声说话,就见小金鱼儿懵懂娇憨地点了几下头,浑身上下寻了一遍,只掏出来条小童儿擦汗擦泪擦口水擦鼻涕的软棉白帕子给她。福娘担心道:“如此……?”却是含了七分犹豫未用言语透露。
小金鱼儿想了想付在她耳边又压低了一道声,道:“嗯,爹爹说它眼下的训程是‘稍安勿躁,且莫要耽搁了正事’。”又说:“姐姐定要寻个稳妥可靠的,可莫要叫谁探听了去,借此手伤了我家二货哈。”
福娘不做神情,只定眼笑看她,小人儿两眼清亮澄澈,竟是如此的信任与己。
秋园贵圈虽是不许身份低下的丫鬟随了小姐夫人一道进来,可做大小理事的,身边总是要有个能办事儿的,福娘暗暗斟酌了片刻后,乎地做了个笑模样点头抬手碰了她玉挺的小鼻头,这才起身安心去了。
两人嘀嘀咕咕时一众少女们就已好奇万分,这会儿福娘走了,珍儿拉了妹妹秀儿来与小金鱼儿道歉,小金鱼儿歪着脑袋憨憨地问了句:“为何?”
竟然是一点儿也没往心里去的。珍儿心中嘘吁,只听说米将军家有位掌珠小姐,却是甚少来这贵圈走动,看这长相心智,年岁还真是一时猜不出。
小金鱼儿又去看那绿绒绒的狗尾巴草,秀儿本性倒也纯良,方才叫姐姐训斥了,这会儿也不再调皮,索性拉来了她的手,将那支莠草花穗给了她。方追问:“妹妹方才与福娘姐姐嘀嘀咕咕的说的什么呀?”
那边,珍儿也与良安茗吕清玉说上了话,由她做主引三人下了回廊,绕过草埔花丛,二十来步便到了树荫下的石机石凳前。
小金鱼儿和秀儿落在后头,就听小金鱼儿童音稚气道:“方才小金鱼儿在马车上急得直想解手来的,擦了一帕子的汗,可这会儿又不急着去了。”
这话一落,周遭好几人都不动声色地看了来。小金鱼儿这一身衣裳若是有个什么闪失,那可就贻笑大方了。
珍儿可不能叫她在这个时候闹了笑话,连忙回身问她:“那可还想去?”
小金鱼儿一手叫秀儿牵着,一手握拳攥了支狗尾巴草小心拢在胸口,这会儿仰着脑袋抿了嘴望她,萌得珍儿满目的重影。
“先叫我喝点儿茶水吧……”
珍儿心头软得一塌糊涂,撇了良安茗吕清玉亲自去一旁的小亭倒了茶水来,小金鱼儿朝她俩嘿嘿地笑。
不想,此时竟有别家的少女插话道了句:“这良氏妹妹与吕氏妹妹是做表姐的,怎地竟是忍心叫自家表妹吃了这苦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