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娘道:“这京中之事,你我不过闺中女,怎可去行那出头之事?当下你便该做不知才是。”
安茗耸肩做无谓状。
福娘一番思量猜测后,松了语气问:“你可是顾忌了吕家表小姐?”
良安茗顽皮笑了,揶揄她道:“知我者星云也。”
福娘啧地蹙了眉,心中有些烦闷,想她再世为人,却总要为这毫无眷恋的人世之事拌了脚踝。
良安茗不知福娘心中所想,只道:“我与小金鱼儿倒好,清玉却是个藏不住事儿的,若是任由她在众人眼皮下打晃,可莫要拖累了姐姐是好。”一边说着,拿眼看了面色不善的福娘:“姐姐今早可是动气了?”
福娘哪想得到安茗竟然通透至此,李氏姐妹二人跟前三两句话便以身相代,护了吕清玉不说,今早马车上之事她居然还能记得。
“动气倒不至,”她讪讪摇头,心中忽地怜悯起人前人后的良安茗。“只是小家性子至此,她如何能安稳在这贵圈中
行走。”
不想良安茗竟然调侃了她,道:“她是她姐姐是姐姐,她安稳与否与姐姐何干?”
“……”福娘一时叫她堵得口不能言。
良安茗又笑,冲她俏皮吐了舌头道:“姐姐好生奇怪,明明是心善心软的,又是何苦做了那冰霜的假面。”又道:“这世间各人有各命,许是过个三两日的她便缓了过来不说,姐姐却是不知,当年吕家姑父求娶米姑母,姑父是提了条件的,巧得是吕家姑父也是玲珑之人,当下便一拍即合,只是耽搁了不少年月。许是再过不久,清玉便解脱了去,离了这搅人的贵圈了也不得而知哦。”
这话福娘初闻,不由得讶然侧目去看安茗。安茗可不管其他,只冲她无奈苦笑,道:“再有,安茗方才也不过是那般随口说了,姐姐何至当真。”颇有埋怨之意。“安茗自小看着,姑父圣眷不断,却叫我家小金鱼儿落得个处境堪忧,安茗自是万不能叫小金鱼儿露了破绽的,那雪狼是圣人亲赐,如何使唤断然不可叫外人探了去。只是不知那畜牲跑哪儿撒欢去了,至今不见踪影。”
这话还说着,忽地有丫头顺着回廊一路来报,道是夫人太太们带着其余的小姐们来了。算算时辰,也该是主宾们要到的时候了,小理事们不再多做逗留,起身让丫头们招呼了少女们起身前往二重门。
只是,那丫头身后紧紧缀了名额贴花钿身着碎花大袖衫的少女,少女一路急行,此时面色绯红引颈张望气喘不
定。待目光寻着了园中被蒙了眼四处乱摸的小不点后,她不禁呀地惊喜出声,只见那袖衫蹁跹,直飞扑了去。
荣怡郡主将小金鱼儿抱了个满怀,直带着她转了几圈,转得众人眼花缭乱,耳中尽是她的欢笑声。她对小金鱼儿道:“我在那厢苦苦相陪,只巴巴等不得快些来寻了你玩,可叫我寻着了你这尾小金鱼儿了!”
满园的少女惊得目瞪口呆,良安茗却在见了那出自赤子真情的欢喜后,不由得一起露了笑颜。
蒙了眼的小金鱼儿就像那未睁眼的小鹌鹑,等她揪下了遮眼的纱巾,方才还一道玩的少女们已经整了装,蔫蔫搭搭乖乖顺顺地随着小理事们而去。
荣怡拉了她的手,入乡随俗道:“走吧。”
她与安王妃一同来,此时随了她们出去也不过是看在小金鱼儿也有舅母姑母将至,出迎各封王王妃们之事,她若是在歇了公主郡主的那厢,自有更加灵通便利的消息传递,完全不需要此刻便去二重门前等着。
荣怡却是不管那么多的,她打定了主意能与小金鱼儿多呆一会儿是一会儿,好过去与那些个不好相与的公主们相陪十倍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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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二重门,重在门前前庭宽广,非常适合上演恭敬出迎的戏码。
此时,各家的夫人太太带了未被荐名的少女们来了,正在二重门外搭腔说话。放眼望去,衣香鬓影,好不热闹。
这当中,有贵如诸皇亲国戚,有荣如福荫三公之列的凌家、曲家、帝师白家等等不一而足,却也有小金鱼儿的舅舅家良韦氏这般,纯是来拜别人的。她算是自小看着小金鱼儿的母亲长大的,那情分在那儿,当年小金鱼儿的母亲之事,莫说良柯覃,就是她也恨得直想老拳揍了那米家莽汉。
如今,良氏不再,她做长嫂的,因着那区区一个挂名,便是硬着头皮,也要来把礼数做足了不叫良氏不得安宁。幸得她倒也算是个八面玲珑的,家中又有良柯覃顶梁,凡是能多想一步的都知道该客客气气不能得罪了杏林之家,因而,场面倒也和气热络。
一行少女们从门后出来时,就见良韦氏与吕米氏正在与凌氏妯娌几人说话,二人无不对凌氏福娘提携家中小女感激相拜的,待见到了几人,连忙召唤到了身边,又是一通拜谢。荣怡一个宫装少女混在其中,叫一众夫人太太眼前一亮,她拉着小金鱼儿一道上前也是盈盈一拜,惊得周遭众人哗然不已。
荣怡礼数周全,一本正经道:“荣怡与小金鱼儿玩得好,凌家长辈关爱疼惜她,荣怡便是情能自禁,也定要拜见一回才是的。”
这话便是说得自己这一拜全是情不自禁的,倒是俏皮得紧。
说完半礼又去拜见良韦氏与吕米氏,惊得二人直倒退惶恐不安。
荣怡与小金鱼儿几人嘻嘻笑了。
又有人上前来,招了小金鱼儿屈膝细细相看,神情言语无不感叹良多,有端长辈之姿的,有套近乎的,也有真心喜爱的,只全将她当小孩子看。
小金鱼儿只做不知,舅母姑母叫她拜她便拜,这等场合,便是年纪上吃亏叫人压了一头,那又待如何?
再过不久,安王妃徐氏与主司小祁侍郎等人也出来了,携了理事中们与清愁苑的众多男宾一道,想来是主宾将至。
不成想,此时的秋园大门外便已起了异动,可怜的二货哈一身狼狈,叫身后马上呼喝的恶少与恶仆一路追杀的欲哭无泪。
秋园聚会,主宾将至,自然是扫撒清路护卫周全,却不想叫这一狼三骑搅得个仰样马乱,也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那是米家雪狼!!”便叫二货哈长驱直入,一溜烟跑得四蹄不见。
护卫们本就惶恐不知所措,心知定是要冲撞了园中之众,却没想成那恶少跋扈横行,竟然是紧追不放,还叫恶仆抽了护卫一马鞭。
待得那得得马蹄声接近了二重门,小金鱼儿耳尖,听到了二货哈的惨叫,穿过人群迎出去二三十步,身后已是一片哗然惨呼。
那马上的恶少追着雪狼打了个拐,眼看着他长弓引箭便要将它近距离射个对穿。
小金鱼儿怒得毛发直竖,雪狼涕泪齐流朝她扑了来,叫她一把护了就地滚了一圈。
再起身,马蹄又是得得紧追,小金鱼儿便含指打了个尖锐刺耳的呼哨,众目睽睽之下,就见那半大不小的雪狼腾空而起,这才终于发了狠血口一张,生生朝着那恶少的气喉咬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