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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西江村冤魂索命(4)

文氏赶忙扶起林爷,并叫来了秀姑。婆媳俩商量了好一会,见这情形,也就勉强留下了这个小女孩。这小女孩名叫林雪儿,长得眉清目秀的,那一年,她已经3岁多。当地收童养媳一般只收七、八岁的小女孩,这小姑娘也太小了,但林爷一再哀求,也没办法。

小女孩的哥哥名叫林果儿,5岁多,林爷把他带走时,林雪儿怎么也不肯,她拉着爷爷的衣服,哭得死去活来。林爷老泪纵横,没有办法,他只能骗孙女,说自己只是带着哥哥下山买点糖果,很快就会回来。

秀姑和文氏也过来帮着哄她,最后小泉也过来拉她去玩。好不容易,林爷祖孙俩才得以脱身。

当天晚上,林雪儿见天黑了,爷爷和哥哥还没有回来,又开始大哭大闹了一场。好在外面太黑,她一个人也不敢离开。往后几天,她也总是哭着闹着要离开,要回去找妈妈和爷爷。

秀姑全家为此花费了不少的精力,并跟她反复地讲,她爷爷已经不要你了,这里就是你的家。这孩子还小,根本听不进去。听说爷爷不要她了,一想起家来,她就念叨着爸爸妈妈,并且要去寻找他们。小姑娘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爷爷只把哥哥带走,而不要自己。

为了寻找亲人,一天傍晚,林雪儿趁人不备,独自一人悄悄离开了秀姑家。她的脸上挂满了泪水,默默地走进了一条山路。一个人去流浪,去找家。流浪的孩子想妈妈,妈妈又在哪?走过了一山又一山,不知道哪是家?流浪的孩子没有家,只有路在脚下。小小的脚啊走呀走,悄悄地走天涯。

秀姑等人下山找了,但没有找着。天黑了,好在还有点月光。秀姑又沿着相反方向,往大山里面找,走了一里多路,在一个岔路口,找到了蜷缩在一旁草丛中的林雪儿。

秀姑哭了,她抱起林雪儿,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留下了温情的泪花。

“孩子,我就是你的妈妈,往后叫我妈妈。你在这里也有一个哥哥,就是你的小泉哥哥。你不要走,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秀姑说着,又把林雪儿背了起来,并一路背回了家。文氏也过来,给了林雪儿很多安慰,并让她叫自己奶奶。慢慢地,林雪儿也习惯了这个新家,她跟小泉以兄妹相称,相互玩得也越来越熟了。

一日,饭后闲聊时,文氏说:“林家这兄妹,命中相克。”

“为什么?”秀姑问。

“名字没有取好呗!一个是林上结果,一个是林中下雪。这雪儿以来不就影响果儿的生长了?”

“说的也是噢!”

“另外,你看林家,好端端的一个家庭,又不是强征兵,为什么儿子要去参军?为什么媳妇又突然死啦?为什么战火偏偏又把他们家的房子毁啦?分明是这两兄妹命中相克啊!”

“是噢,这小姑娘的命不好,会不会对我们家的小泉有害啊?”

“不会,这小姑娘不但漂亮,看面相也很有福气。你看她的耳垂挺大,是福相。雪融了,会变成水,不是正好有利于小泉嘛!”

“那雪水太多,小泉也接纳不下,否则,就变成大泉了吗?”

“哎,你这乌鸦嘴。我们家小泉长大了,不就是大泉了嘛!”

“呵呵!妈妈,你还真会分析。”

众人走后,婆媳俩又恢复了正常的生产劳动之中。山下各村都贴有告示:解放了。以后都由共产党领导,人民当家作主,过上幸福生活。蒋老爷子大难不死,也想开了很多。对新政府他大力支持,领头带着村里人敲锣打鼓,欢迎新政府!宣传新思想和新政策!西江村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

社会变了,时代变了,政府也变了,山下热闹非凡,但山上依然清静,秀姑一家依旧未变,婆媳俩也始终高兴不起来,因为大根一直都没有消息。抗日战争、解放战争都已经结束了,为什么不见大根呢?估计他已经不在人世,只是婆媳俩谁也不愿意,点破这一层纸窗户。自此,婆媳俩心知肚明,再也没提过大根的事。

其实,对秀姑来说,与邓大根相处的时间也太短了,两人属换亲结婚,并非自由恋爱,既没有什么感情基础,也没有时间培养出感情。真正给秀姑带来过幸福的,还是蓝鬼,只是这段感情来得太快,走得也太快。幸福尤如南柯一梦,生命正如昙花一现。

这里的山不变,这里的水不变,茅屋不变,梧桐不变,看物是人非,怎么不叫人伤心落泪。如果蓝眼睛鬼子依然还在,这该多好啊!感情是没有国界的,有国界的都是政治,那是上流社会讨论的话题,秀姑觉得与自己无关。对区区山民来说,祖祖辈辈不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地活着。

社会在不断地向前演进,朝代在一个个地更替,不变的还是这山这水这山民。对一个山民百姓来说,秀姑她从来都没有多大的抱负,只图能通过自己的辛勤劳动来解决温饱问题,能通过自己的大胆追求来解决个人的幸福问题。能过日子就行,活着就是硬道理。

可是,因为战争,曾给自己带来幸福的大根走了,曾给自己带来幸福的蓝鬼也走了。又是一个无眠的夜晚,秀姑正思来想去、孤枕难眠。

如果说思念是一个枕头,那么,天上的云彩就是被子。大地,就是一张床。亲爱的你,不管走到哪里?我们不是一样地在同床同枕么!枕着这无尽的思念,放飞遥远的情愫,让它去寻觅曾经的点点滴滴,春风秋月,还有那灯火阑珊……

想着,想着,秀姑就睡着了。第二天,又是一个新的开始。小泉的可爱,总会给这个家带来无尽的快乐!林雪儿的到来,又平添了几分喜悦。这两个小孩还真是天生的一对,长相都非常出色,也很般配。秀姑和文氏让他俩,先以哥妹相称,等他们长大成年后,再为他们圆房,办喜事。正式结婚后,再改为夫妻名义。

当天早上,秀姑用镰刀绑在竹竿上,又借楼梯之助爬上屋旁的梧桐树,并从树上采下了很多的梧桐子。小泉和林雪儿帮忙摘下了梧桐子。文氏用竹扁装好梧桐子,拿到屋外草坪上晒干。

这梧桐子在当地叫条羹巴,长在一个个小瓢儿的近柄边沿上,长得圆鼓鼓的,比豌豆略小。梧桐子具有理气和胃、健脾消食、清热止血之功效,并被收入《本草纲目》之中。将其晒干炒熟后,放入筲箕中,用手按着来回磨一磨,去掉粗糙的皱皮后,可以咬开吃仁,味道还特别地香。连着薄壳一起吃也可以,只是口感较差,但药效更强。

新中国成立,改朝换代了,以后很快就能过上幸福生活。再也没有战争和恐惧,小泉也不用被强征去参军打仗,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林雪儿与他会幸福地白头到老。

秀姑想着,想着,心里美滋滋的,非常高兴!文氏早已久经沧桑,在失去两个儿子以后,她把一切都看淡了。新中国的成立,她也认为是好事,只是战争结束后仍不见大根回家,这在她心里留下了抹不去的阴影。

小泉和林雪儿还小,秀姑多次跟他们讲新中国、新社会、新制度和五星红旗、天安门、毛主席,等等。他们虽然听得很认真,但也总是似懂非懂、不以为然。确实,他们还小,长大以后,年轻人也懂了很多连父母他们都无法想象的东西。

环境造就人,时代造就人,而人却只能创造历史,当然,不是所有的历史都有人记录下来。秀姑一家与其邻人只是一帮小山民,在山民社会与政治国家的二元结构中,幸运的人们只能在时代的夹缝中寻求生存,在自我安慰中寻找幸福。然后,不幸的人们却在默默地交出生命。

大根、二根是不幸的,也许他们都曾经或者执迷不悟地相信过正义,相信过真理,甚至于追求过正义,追求过真理,但永恒的正义和永恒的真理到底是什么,没有人能给出一个正确的答案,因为这世上原本就不存在永恒的正确与错误之判断。人们之所以能给出正确与错误的判断,是基于一定社会、一定时期的社会背景、文化层面和价值观念等来临时考量的。

文氏与秀姑只是两个目不识丁的妇道人家,小泉与林雪儿又只是两个黄毛小孩,与其讲国家、讲民族、讲大义、讲政治等,都如同水过鸭背。文氏刻骨难忘的只有大根和二根,战争给她带来的伤害,这种锥心刺骨的痛苦,只有一个母亲在连续失去自己的爱子以后,才能真正体会到。

秀姑也始终不明白为什么要发动战争?为什么中国人还要自己打自己?之前,秀姑也多次听说过在中国古代曾有三国演义、相互打仗的故事,但她总是听得稀里糊涂。

唉!国家多了,政府多了,就是不好。相互打来打去,你争我夺,从古到今都是一个样。吃亏的,永远都是老百姓。三国的故事,秀姑曾经听了很多,但至今她都不懂到底谁对谁错,自己应该支持哪一个国家?对山民百姓来说,靠山吃山。只要凭自己的双手就能有饭吃,那就是幸福。谁当权,就给谁交税。不卷入是非曲直,不卷入战争硝烟,能安安心心地过自己的小日子,那就是最好的。

但是,从古到今,天下老百姓想过太平日子,可真不容易啊!什么时候,军队一来,老百姓不是随时都有危险?大根去参军打仗,保卫老百姓,秀姑也是支持的。只是这一去,就如同石沉大海,让人生离死别,难以接受啊!对当今多年的连续战乱,秀姑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对三国的故事,她通过多次听人说书以后,还是了解一二的。

一切都过去了,千古英雄、千古伟业,千古沙场,一切安在?真可谓:“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如今的秀姑和文氏也都只有一个念头,盼望着天下太平,盼望着没有战争,盼望着没有杀戮,盼望着没有人吃人,让失散多年的孩子们都能回到自己的家园,让望眼欲穿的慈母们都能收获自己久违的喜悦。父慈子孝,男耕女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乡亲们都能过上与世无争的桃源生活。

其实,这桃源生活对新社会来说也是非常落后的,只是山民们还无法想象,在新社会中,自己即将过上日新月异的现代幸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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