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他总算抓起一只碗,用力朝呼延霆丢了过去。
呼延霆的目光骤然变得犀利。
呼延霆的目光顿时变得犀利,即使他不动,呼延成无力的一掷也伤不到他分毫,“父王还是省些力气吧。”
他已经不把呼延成放在眼睛里,目光扫过病榻上的老者,拂袖而去。
呼延成颤抖着,他再没力气像咒骂呼延丰一样去咒骂另一个儿子,他双手紧攥着衣摆,极力平复着心绪。
在云苓看来,他早已不是威风凛凛的一代狄王,只是个被儿子们背叛算计的孤独老人。
云苓端起桌上的花蜜,拿到呼延成面前,“王上消消气吧。”
呼延成像没听到她的话,目光呆滞,过了很久才能说得出话,“孤王一世英名,竟然晚节不保,孤王到底做错了什么,老天要这样对孤王!”
他迟钝的转过头,神色复杂的看着云苓,“想不到最后还站在孤王身边的,竟然是个祁人。”
面对这样的呼延成,云苓不再忌讳,“王上这大半生都在侵犯祁国,害的无数祁人家破人亡,如今王上终于尝到众叛亲离的苦果了。”
“是啊。”呼延成苦笑着,“这就是因果报应吗?”
“既然王上已经悔悟,现在回头还不晚。”云苓的眼中多了些期待。
呼延成的脸色写着无望,“不,已经晚了,晚了……”
“佛祖会原谅每一个愿意赎罪的人,王上现在放下屠刀,一样会成佛的!”她确定,只要呼延成肯点头,楚元昭就有的救,“只要王上不再出兵祁国,与祁国和睦为邻,就为时不晚!”
而呼延成只是摇头,“没有用的。”
“为什么?除非王上不愿意收手!”
“就算孤王肯收手,霆儿也不会罢休。”呼延成极不甘心却又十分无奈,“孤王的身子孤王清楚,孤王已经没剩多少时日,如今丰儿死了,能够继承王位的只有霆儿。霆儿的性子与孤王最像,但心思之深手段之狠是孤王也比不了的,一旦他登上王位只会比孤王更想得到祁国。”
“王上没有办法阻止他吗?难道要让他断了王上的成佛之路吗!”
呼延成的表情突然变得轻松,“孤王的手上沾满了鲜血,如何成佛,一切自有天命,就随霆儿去吧。”
“王上!”云苓还要再说什么,呼延成已经闭上眼睛。
一连串的打击让他完全垮掉,云苓深深明白,此时从他身上下手只是徒劳。
她用最短的时间思考之后,决定立刻送他上路,“王上,再喝些花蜜吧,也安稳的睡一觉。”
呼延成没有拒绝,更没了之前的提防,接过来便一口口的喝了下去。
她曾为呼延成看过诊,他心腹鼓胀,有青络脉,再加上火气十足,肝脏必然很差。而她反而给他最为忌讳的花蜜,这样一来,他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在加上一连串突如其来的打击,他必然命不久矣。
趁着他还有一口气在,她稳稳的取来纸笔,握着笔,她想了想,将空空如也的一张纸折好放进了信封,以呼延成惯用的方式用蜡封起。
……
果然如云苓所料,当晚呼延成就魂归西天。
呼延霆没有悲伤也并不窃喜,平静的指挥手下的人为呼延成处理后事。
看似不受待见的庶子,在狄国的根基早已稳固,呼延成才一驾崩,立刻有人出来拥护呼延霆登基。
除了呼延霆,呼延成另有一幼子尚未成年,长幼有序,呼延成又未曾留下遗诏,自然该由呼延霆称王。
虽有呼延丰的旧部心怀不满,但也敢怒不敢言,对手是呼延霆,他们稍有不慎就会落得和呼延丰一样甚至更惨的下场,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王宫之中,呼延霆正在与部下商议登基的事,抬起头,一个女人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看到她,他的唇角一勾,“来为本王庆贺么?”
云苓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鹿离王真的以为,自己将是狄王吗?”
听到云苓的话,在场的人皆是一愣,纷纷怀疑的看着她,不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
呼延霆没有半分慌乱,反而笑着,“不是本王,难道还有其他人选吗?”
云苓一扫众人,“狄王留有遗诏,关于储君的事,上面的写得清清楚楚,鹿离王不想看看吗?”
话音一落,众人顿时面面相觑。他们在给呼延成料理后事的时候,仔细的检查过每一个角落每一件东西,并没有发现什么遗诏,现在云苓说得又是怎么一回事?
在众人的怀疑中,云苓不紧不慢的从身上取出一枚信封,那枚被蜡封的信封,被她高高举起,呈现在众人面前。
他们都熟知呼延成的习惯,看到那枚信封的瞬间,他们的心禁不住有了动摇,就连呼延霆的眉间也微微动了一下。
怀疑也只是片刻,很快呼延霆再次露出自信的表情,“本王凭什么相信,你手里的就是父王的遗诏?”
他的部下也觉得此话有理,质问云苓,“对,你一个祁国女人,狄王怎么可能把遗诏给你!”
云苓不紧不慢,“我是狄王的妾,你们难道不知道吗?”
“狄王是有纳妾之意,可没到礼成的那天狄王就已经驾崩,你根本不能算是帝王的女人!”
“我是不是狄王的女人并不重要,我是不是狄国人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狄王最信任的人。否则,狄王为什么要指明让我为他看诊,喝我送来的药?”
一句话说得众人一时接不上话,唯有呼延霆不为所动,“既然你说那是父王的遗诏,就拿过来给本王看看,到底是不是真为父王所写。”
表面上虽然稳若泰山,云苓心中却紧张着,这封空空如也的遗诏,她是断不能交给他的。
见云苓不动,呼延霆轻笑,“为什么不拿给本王,难道是假的不成?”
他虚虚实实的话让部下们也跟着起疑,“是啊,要是真的,就拿出来瞧瞧。”
“好!”云苓神态自若,“我可以交给你们,但不是现在。我要把这封信当着王庭所有人的面念出来,以免鹿离王怀疑。”
呼延霆的眼神微微一动,看着云苓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他反而有了一丝担忧。假若这封遗诏是真的,而呼延成所立的储君并非是他,便给他的登基之路带来无数麻烦。
他这样想着,突然抬眸盯着云苓。
云苓看到他的眼神立刻向后退了一步,将信紧紧攥在手里,“鹿离王不必打这封遗诏的主意。”她余光扫了一眼身后,“门外全部都是狄王和牧野王的旧部,他们不会让你毁掉这封信的。”
“你想多了。”呼延霆隐去眼中的担忧,依旧保持着笑意,试探问她:“看来,你已经知道了遗诏上的内容?”
“我是不是知道,鹿离王不必了解,之余这遗诏上的内容,鹿离王心中也该有数,请问鹿离王,我说的是不是呢?”
想到呼延成驾崩之前自己的那番话,呼延霆心中不免纠结,按理说呼延成极有可能将王位传给他人。可是再一想到他病入膏肓的样子,如何能够有力气写的下遗诏,“本王问你,这遗诏是父王亲笔所写,还是有人代笔?”
云苓信誓旦旦,“自然是狄王亲笔所写,鹿离王别忘了,我的医术足可以让王上支撑到写完遗诏。”
看到呼延霆终于开始露出不安,云苓话锋一转,“其实我今日来,是来帮鹿离王的。”
“哦?”呼延霆瞧着云苓,“本王没听错吗,你难道不是来要挟本王的么?”
“我不是鹿离王的人,更不是别人的人,为什么要要挟鹿离王?”
“那你倒是说说看。”
“不瞒鹿离王,狄王归天之前,曾对这一生所做之事十分后悔,他这一生杀业太多,才会众叛亲离郁郁而终。所以狄王有一愿望,就是狄国以后不再侵犯任何一个国家。但狄王十分了解鹿离王,知道鹿离王你不会依他的意思,所以他只想做一件事,那就是放了祁国皇帝!”
“不可能!”呼延霆想也没想,当即否认。
他好不容易抓到了楚元昭,岂能放虎归山!
“鹿离王先别急着拒绝。”云苓早知他会有这样的反应,“就算鹿离王不想让狄王如愿,也不想让自己如愿吗?”
呼延霆的眼神刷的扫向她,而她没有半分害怕,“我知道鹿离王对王位势在必得,可这封遗诏一旦公布,鹿离王还能这样顺利的称王吗?就算鹿离王杀出一条血路,这王位又能坐的安稳吗?”
“本王还真是小看了你。”呼延霆眸子微眯,看着云苓,露出危险的光。
云苓微微一笑,“不如,鹿离王和我做个交易吧。”
他看着她,沉默着,像是权衡了很久,才缓缓开口,“什么?”
云苓郑重,“鹿离王只要答应放了祁国皇帝,我立刻将这封遗诏毁掉,从此再没有人可以阻挡鹿离王称王,你觉得怎样?”